中評社香港7月14日電/台灣知名媒體人陳文茜今天在蘋果日報撰文說,八十年前的政黨成了八十年後政黨的辯論,雖然我們知道歷史一直是政客強暴的對象;但很少親眼如此赤裸裸的演出。
蔣渭水死得早,1931年,等於“民國”二十年。殘忍地說,他也死得好,他死亡的年代國民黨還沒變成獨裁右翼政黨,共產黨尚未搞土改;左派不是幻滅的理想主義,祖國更非虛構的欺罔意識;一切都來得那麼美好。儘管現實中蔣渭水只是日本皇民化下殖民地公民,但他死的那一刻,床榻旁陪其度過死亡的同志們,內心裡至少和他共享未來遼闊的世界,相信“大同的世界”。
但這只是蔣渭水現象中的一部分,他死了,留下同志們面對殘酷的政治現實。馬英九的好朋友楊渡應送一本書《幌馬車之歌》,給馬氏“總統”候選人,補足他對蔣渭水精神世界的體會。作者藍博州描寫戰後台灣知識份子理想的挫折與幻滅;五位青年,鍾浩東、邱連球、林如堉、郭琇琮、簡國賢,他們都比蔣渭水年輕幾歲,二次戰後他們沒來得及驚心動魄的死亡,活了下來,卻也同時眼看時代如何凌辱所有相信大同世界的子民們。
《幌馬車之歌》裡鍾浩東在太平洋戰爭期間偕妻子投往中國參加抗日行列。千里迢迢投奔祖國大地,僅有的情懷,還曾一度被當地國軍疑為日本間諜;抗戰回台,卻目睹國民黨腐敗無能剝削掠奪了他們的故鄉,鍾浩東最後終於走上左翼台共之路,投奔另一個黨共產黨;這個故事的結局是,鍾浩東被捕,他曾投靠的國民黨逮捕了他,最終槍決了他。
勿拿歷史輔佐立場
《幌馬車之歌》等於是蔣渭水故事的續篇,作者藍博州不是民進黨員,2004年底曾受侯孝賢號召投入“立委”選舉,在苗栗家鄉以一載滿書籍的小卡車走遍鎮裡每一個角落;他嘴上留著左派青年特有的性格鬍鬚,以遺書倒敘的方法書寫戰後台灣的理想青年《幌馬車之歌》。
蔣渭水死後八十年,我們看到馬謝二人不帶情感對談已被遺忘的台灣之史。馬英九在蔣渭水身上找到中國情懷,找到國際爭訟;謝長廷找到“外來”控訴,他們談的都是自己,都不是蔣渭水。蔣渭水一生撰述以工農解放等為文字主題;馬英九談蔣談了三十分鐘,他甚至細述蔣被日本人關大同分局地牢八十天,卻未提蔣渭水上千篇工農文章一個字。馬英九固然尊崇蔣渭水,但他更尊崇蔣渭水身上與自己雷同的祖國及國民黨成員之處。
歷史重不重要?對選舉或許不重要,對我們肯定一個領導者的典範高低卻很重要。從蔣渭水到鍾浩東,那一首曾流傳的《幌馬車之歌》是戰前戰後台灣左派青年不斷被背棄的共同追憶。蔣渭水1931年逝世,在台灣史中,那只是第一個逗點,而後還有不斷地延續;甚至至今,我們都未必擁有關於台灣與“祖國中國”之間最好的答案。誰能壟斷蔣渭水?在痛苦且矛盾的海峽歷史中,以之證明自己的政治立場?
政治人物閱讀歷史,應切記最重要的道德:不要拿歷史,當自己立場的輔佐工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