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似乎特別低,夕陽給雲朵鑲上了金邊。
一條叫做“菠蘿溝”的小溪穿過山谷。在它的兩岸,從昨夜持續到今晨的一場秋雨,讓漫山的矮松蒼翠欲滴——
就在這天與山、山與水的環擁之中,“嫦娥奔月”,一個流傳了千年的神話,就要在有著“月亮城”之稱的高原航天城夢想成真。
2007年10月24日,中國西昌衛星發射中心。
“1分鐘準備!”18時04分,寂靜的山谷裏,響起了西昌衛星發射中心發射指揮員李本琪洪亮的聲音。這是李本琪第11次站在“01號指揮員”的位置上。
最後一名操作手已于5分鐘前撤入地下掩體。塔架打開完畢,乳白色的火箭靜靜矗立。
包裹在它頂部的整流罩中的,就是中國第一顆探月衛星——2350公斤的“嫦娥一號”。
月亮,太陽係家族中離地球最近、最亮的星球,是世界各航天大國21世紀前30年深空探測的主要目標。
安陽出土的殷朝甲骨文表明,早在公元前14世紀,我國已有了日食和月食的常規記錄。然而,距人類第一次探月近半個世紀之後的2004年,中國才正式啟動繞月工程。
“我們起步較晚,但起點較高。”繞月探測工程月球應用科學首席科學家歐陽自遠說。
近14天的“奔月”飛行,一年的在軌工作時間……繞月計劃的一連串數字,使得“嫦娥一號”在即將成為中國最遠衛星的同時,肩負起了拍攝月球三維影像圖、探測月球表面14種元素等多項填補世界空白的使命。
“嫦娥一號”升空,這一中國自主創新的智慧結晶,將會誕生出一係列“中國創造”。
“10、9、8、7……3、2、1,點火!”就在李本琪喊出點火口令的同時,發射控制臺操作手皮水兵按下了紅色的點火按鈕。
排山倒海般的轟鳴聲壓向重重群山。站在山坡上向北望去,倣佛是發射臺上那瞬間綻放的烈火,把總質量243噸、全長52.52米的火箭穩穩托起。
西昌衛星發射中心是我國三個航天發射場中唯一能夠進行低溫燃料火箭發射的地方。與此前在這裏進行的45次發射相比,“嫦娥一號”飛行更為復雜,要求發射在35分鐘內的“零窗口”裏進行。
火光騰起的這一刻,整個工程的上萬名參試人員和數萬臺套設備一齊發動。
“火箭飛行正常”“跟蹤正常”“遙測信號正常”……從西昌到北京、西安以及分布在青島、廈門、喀什的測控站,從太平洋上的兩艘遠望號測量船到首次在航天器測控中引入的四地大型天文射電望遠鏡,測控數據火炬接力般實時傳來。
兩分半鐘後,火箭實施一二級分離。預計墜于貴州山區的第一級,在空中劃出了一道下落的弧線,而繼續飛行的火箭,轉眼間就消失在了白雲重重的天際……
數百名新聞記者的鏡頭,追隨著火箭一路前行。參觀臺上人頭攢動,2.5公裏安全距離之外的山間小路上,擠滿了身著盛裝的彝族村民。
在他們看來,火箭和火把一樣,都代表著最重要的節日。在上個世紀中期才從奴隸制社會一躍進入社會主義社會的大涼山,一次次見證著古老文明與現代科技的完美相遇。
觀摩發射的來賓中,還有來自日本、德國、意大利等國的航天專家。中國航天發射邀請外國來賓現場觀摩,表達了中國人和平開發空間資源造福人類的責任感。
“航天事業是人類共同的事業。在月球探測領域,我國開展的國際合作是廣泛的。”繞月探測工程總指揮欒恩傑說。
整流罩分離,二三級分離,三級發動機關機……隆隆的聲響漸遠,指控大廳屏幕上跳動得讓人眼花繚亂的數字和曲線,記錄著火箭飛行的每一刻。
這是長徵係列運載火箭的第103次飛行。
人類已進行的百余次探月活動,成功率不到50%,其中多數失敗源自火箭故障。
自1994年2月首飛以來,中國歷時8年研制的長徵三號甲運載火箭已經進行了14次發射,成功率為百分之百,被稱為“金牌火箭”。然而,航天事業所具有的高風險,仍然讓每一次發射驚心動魄。
18時29分,“星箭分離”的報告聲在大廳響起。
中國首顆探月衛星發射成功!握手、擁抱、歡呼……凝固的空氣沸騰起來,燦爛的表情在這一刻定格。
此時,在太平洋上空以接近每秒8公裏速度進入超地球同步軌道的“嫦娥一號”,並不寂寞。
19個小時前,美國“發現”號航天飛機從肯尼迪航天中心升空;
19天前,日本“月亮女神”探月衛星進入距月球表面100公裏的繞月軌道,開始進行對月科學探測;
始建于上個世紀末的國際空間站,已迎來了第16批由各國宇航員組成的長期考察組……
夜色悄然降臨。直到發射成功半小時後,農歷九月十四的月亮,才從雲層裏姍姍露面。
11月下旬,經過長途跋涉抵達環月軌道的“嫦娥一號”,將傳回關于她的“故鄉”的第一張照片。
那將是曾經無數次在傳說中描繪月亮、無數次在唐詩宋詞裏吟誦月亮的中國人,對這個距離我們38萬公裏的星球第一次最近距離的凝視。(來源:新華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