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季飛:他退休以後確實是過著一個普通人的生活,我也很難想像,他在過去風風火火、工作起來一直是勤勤懇懇、兢兢業業的工作,是這樣一個人,而且他工作很有魄力,思路各方面也是很開闊的,有的時候對工作要求也比較嚴厲,而且在工作的時候,凡是發現有違反有關規定的時候,或者是工作搞不上去的時候,我還看他發火,發脾氣,大家都知道,他以前是這樣的,可是一退了以後,我就感覺到好像是兩個人一樣。後來我說,你看,他在職的時候像一個演員一樣,有聲有色;一退下來以後,就像一個觀眾一樣,安安靜靜的坐在那兒。他每天有自己的生活、愛好、興趣,打網球、打橋牌,支持台上的工作,從來不發表任何議論。
有的時候我自己也覺得挺難的,好多朋友也跟我說“你看,你們老人家過去做了這麼多事情,你最了解他,得跟老人家談談他過去的經歷,在戰爭時代,建設國家的時代,你要不了解一下多可惜呀?”我跟他談,他從來不說,不見記者、不見媒體、不寫回憶錄,我就覺得這個老頭好像過去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就是這麼個人物,他特別有自己的個性。就是對過去的歷史,過去的關係從來也不議論,他到底對這些事情(有什麼想法),好像都埋藏在心中了,我看也是個秘密了,我們真的不知道,這一點確實是很遺憾。
我和大哥都被父親送到農村鍛煉
萬季飛:我父親對我們從小就要求特別嚴格,我們穿的都是舊衣服,就像他的那些待遇,什麼車呀我從來沒坐過,都是自己騎自行車,小時候他也沒給過我錢,有時候為了買根冰棍吃,我們那時候坐無軌電車,為了省下那兩毛錢,我走路回去,然後才能有錢買根冰棍(笑),從小就這樣要求我們。
主持人:他在1962年的時候就特別把你大哥送到農村去了。
萬季飛:我父親即使在這種情況下,還怕我們有一些特殊化,特權思想,他覺得我們在這種家庭生活當中,能不能為革命事業奮鬥?結果就把我哥哥送到農場去了,他認為像我們這種家庭,就必須到下邊去,才知道老百姓的疾苦,必須要在下面經受鍛煉、經受考驗才能成長起來,我哥哥是因為年齡大,我要是年齡再大一點,我估計恐怕也得把我送到那兒去了。
主持人:當時父子之間的通信也被《中國青年報》報道了,引起了很大的反響。
萬季飛:對,他走的時候就是自己的衣服和一床鋪蓋,帶著就去了,連錢都沒給,我哥哥去了之後,就是在最基層那個漏著天的房子裡面睡大通鋪,就相當於現在的那個農民工的待遇,當然,現在的農民工比那個時候(條件)還好,那個時候的農民工的生活,你想想突然一下落到這種程度。後來我也是,在“文化大革命”的時候,這麼一個在北京大都市的條件下長大的孩子,一下子到了陝北的農村,最基層,在窑洞裡頭,沒有燈光,連水都沒有,自己背柴,自己燒火做飯,第二天早上天不亮就要起來幹農活,就這麼過來的,對我們來講,現在回想起來我覺得那對我確確實實是一個很大的鍛煉和考驗,特別是對家庭生活好的、富裕的,條件好的人,如果經受過這個,這也是一筆難得的精神財富,對我們一生都影響至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