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座之後,蔣勳為大家簽字,我遞上了那本《少年台灣》,簡字版,破破爛爛,被我翻了很多次。他崇尚觸覺裡的美學,我希望他能在那軟塌塌的書頁裡,觸到從遙遠北方吹向這裡的風,那陣風曾經把他的文字和聲音帶給我,如今又把我帶到這裡。
同樣帶著朝聖心情去聽的,是李宗盛的演唱會。在北京,考前最辛苦的寒冬裡,聽了他的“既然青春留不住”,我幾乎是滿場唯一一個未成年人,聽他在台上開黃腔講葷笑話,然後唱歌,一首接一首,朗烈的音符裡都是故事。一年後,在台北小巨蛋聽他的“還是做個大叔好”,剛剛成年, 如他所唱,“懂的都是別人的道理”。大叔的情歌陪伴我很久,那些看起來有點超齡的老歌,都在這個一首接一首安可的夜晚,幻化成台北滿天的星光。
那個年關還去聽了陳昇的跨年演唱會,趕在零點之前跑出來看煙火。站在人群裡,不能免俗地舉著手機仰著頭倒數,看一○一整棟變得一片漆黑,隨即璀璨的煙火從每一層升空綻放開來,映著地面上無數鏡頭和眼睛。從來沒在台北見過這麼多人,有一瞬間我以為自己回到了北京,站在小年夜的街頭,一家人放了好看的煙花,整條街的人都歡呼雀躍。跨年煙火結束,在一片新年快樂的歡呼聲中,有人喊了聲,謝謝!一群人都笑了,陸陸續續向著恢復燈光的一○一大樓喊,謝謝!我裹 緊圍巾把手放進衣兜,笑意停在臉上,心裡一陣隱隱的難過,無比清晰地意識到自己是這片土地的異鄉人;而在這樣一個美好的晚上,隔空向一座城市背後的人道謝,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情。
可是怎樣算是異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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