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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豹野生動物保護站拍攝的遷徙中的大天鵝(來源:新華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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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年黑鸛在拒馬河流域的水中覓食。(來源:新華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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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理和旺旺在野鴨湖濕地保護區監測候鳥。(來源:新華網) |
中評社北京10月23日電/幾天前,在房山和野三坡交界處,環保組織黑豹野生動物保護站隊員們,發現了國家二級保護動物——野生斑羚。
“被架設在水窪邊的紅外監測器拍到的。”站長李理介紹,日常巡護中,發現山溝一處小水窪邊有很多動物足跡,還有一些特別的小腳印和動物糞便,“當時猜測是野生斑羚,就在樹上綁了個監測器”。
十個月後,野保員再次來到此地,發現相機被水淹過,還好記錄影像的采集卡沒有問題。用吹風機吹幹後,他們在視頻中發現一只野生斑羚的身影。“根據周邊足跡及糞便,我們猜測應該有五六只斑羚在一起。”李理稱,只拍到五六秒畫面,有些可惜。
早在2000年,18歲的他便獨自創辦了這個保護站,並很快建起12人的團隊。16年來,團隊在房山、延慶等地建立四個野生動物保護站點,創立了黑鸛保護、候鳥遷徙、人獸衝突、生態假期等多個項目和活動。“監測、巡護和救助是主要工作。休整幾天後,我們又要回山裡統計今年黑鸛的最新數據了。”李理眼神裡閃著光。
發現黑鸛
找到鳥巢,便能準確統計出黑鸛(國家一級重點保護動物)數量——統計資料顯示,2000年左右,北京地區黑鸛數量在3到5只,分布在拒馬河流域。
2010年,做了十年黑鸛宣傳保護工作的野保員們,多次在該流域為黑鸛建立圍網和宣傳警示牌,但並不了解黑鸛習性和保護工作。隊員們一致決定,找到該流域的所有黑鸛,為科學研究留下一些素材。
找黑鸛的過程萬分驚險,因為它的巢穴建在懸崖峭壁上。
徒手攀爬是唯一的辦法。2010年,李理帶著郭小民等3名隊友首次確定了285米高的懸崖上有黑鸛窩後,便帶著三十來斤的拍攝和攀爬設備上路了。
在喀斯特地貌的山路上行走,一路上能聽見鞋子和山石碰撞的哢哢聲。當他們來到第一個崖壁時,每個人的腿都在發抖,汗珠直冒。站在山頂上,山腳下的公路是一條不比鞋帶粗的細條。“當時才意識到是在玩命,每個人說話的聲音都變了。”回憶當時,李理仍有些後怕。
通往黑鸛巢穴最近的道路,是條只容得下一雙腳站立的小路。李理用尼龍繩綁住身體,慢慢地移到目的地,後面的隊員也一個個捆住身體,移到巢穴附近。
巢穴在距離腳下十來米的懸崖凹處,峭壁的石頭上又長著山棗刺,岩石多有鬆動,只能把繩索一頭捆在石頭上,一人下去,其他人拉著繩子。
郭小民蹲在岩石上方,掏出記錄本,記錄天氣、溫度等外界條件和黑鸛特征;李理則帶著相機下降到巢穴邊,拍攝和描述巢裡僅有的一只幼年黑鸛,整個過程持續了三五分鐘。
拍攝和記錄黑鸛的過程驚險,找尋的歷程則格外漫長。有時,在發現疑似黑鸛的白色糞便之後,要持續蹲守十個小時,才可能確定它是否在附近栖息。
李理驕傲的是,在房山區域,近幾年通過監測,發現這個全球只有2000只的瀕危物種數量,從開始的三五只攀升到六十多只,“今年冬天我們還要去做最新的數據統計,估計可以突破七十只。”他相信,被授予中國黑鸛之鄉的房山,將會發現更多黑鸛。
守護候鳥
每年11月到12月,是天鵝和灰鶴(均為國家二級保護動物)等候鳥遷徙到野鴨湖附近的時間。
李理習慣性地爬上三層樓高的監測塔頂,拿出望遠鏡觀察濕地狀況和鳥類蹤跡。運氣好的話,他能看見天鵝或灰鶴成群飛過天空。
鳥類膽小,怕人。為了能實時準確檢測到候鳥,李理一行人帶上拍攝設備、GPS定位儀器、紅外監測設備、收音器等四處尋找,經常一找就是一整天。
“在野鴨湖附近發現成群天鵝的次數較多,我們會在附近駐扎帳篷,有時河面結了冰,在冰面上一呆就是幾小時。”楊赫說道。他31歲,是首都機場的地勤人員,做了十年的候鳥遷徙項目。
11月北京的氣溫在零下五度左右,湖面附近,溫度更低,冰層較薄。李理和楊赫裹在厚重的迷彩服裡,雙手握緊相機和三腳架,一前一後抓著尼龍繩,生怕一不小心掉進冰水覆蓋的沼澤裡。
二人輕輕地踩在冰面上,一步20厘米,一直走到距天鵝不到百米的蘆葦旁,選好監測點。李理拍攝記錄候鳥停留的畫面,手裡按著計數器;楊赫用望遠鏡查看,然後在記錄單上填寫種群、數量等信息。
下雪結冰,大風刮得臉生疼,野保員們什麼樣的天氣都遇到過。楊赫記得,有次拍攝候鳥,4人扛著拍攝機器在滿是積水的沼澤地裡走了半個多小時,“湖水冰冷,像無數小針扎著,腿陷在淤泥裡,凍到沒有知覺。”
如果候鳥沒有判斷好遷徙時間,到達野鴨湖時容易遇到冷空氣。為了防止有鳥凍死,野保員們會準備棉布,蓋在鳥類身上。在食物緊缺時,他們還會提著二十來斤的成桶玉米粒,走到候鳥群附近投食。
隨著官廳水庫的開發,野鴨湖濕地公園遊客量激增。冬天,攝影發燒友會結隊拍照,鳥群見到陌生人就會飛走,甚至打亂遷徙計劃。
野保員們在湖邊圍上鐵絲網,再貼上海報進行科普。巡護候鳥的季節,他們便長期駐守在蘆葦蕩中,每天巡視七八個小時,看見有人上前,及時阻止。“看著好玩,其實都是瑣碎和枯燥的工作。”楊赫說道。
如今,在野鴨湖濕地保護區,天鵝從200多只恢復到600多只,灰鶴由幾百只,擴大到4000多只,雁鴨類也成倍數增加。
每當看見成群天鵝或雁類在遼闊的天空排成一字形,飛過蘆葦蕩的上空時,李理就有股說不上來的暢快。“尤其當它正面朝向你,越飛越低,越來越近,你能清晰地看到它的輪廓,你知道它一點不畏懼,那是一種信任和親密,它知道你們是朋友。”
“上癮”16年
膽子大的李理也有害怕的時候。
一天傍晚,房山當地村民在山間發現一只受傷的黑褐色禿鷲,有半人高。禿鷲天性凶猛,易襲擊,李理也不知道如何接近,猶豫了半天,只能“硬來”。
他舉起雙手,半步半步地挪動,心裡打著退堂鼓,嘴裡念念有詞:“那什麼,你別怕,我是來救你的,你受傷了,需要幫助,我抱你下山,送你去救助站。”開始幾次,禿鷲還會擺出用嘴啄人的姿態,之後便安靜下來,不再動彈。李理一下來了勇氣,立刻用白色浴巾抱住禿鷲,把它送往救助中心。
建立保護站的前五年,家境富裕的他帶著玩的心態,帶領隊員發傳單,去河邊撿垃圾。“這樣真的能有效保護到野生動物嗎?”他意識到,做這些事情沒有效果。
正值國際野生生物保護學會來中國開展項目活動,在項目主任解焱和團隊的免費培訓下,野保員們漸漸掌握了野生動物保護的科學方法。之後,“黑豹”的四大站點和一個臨時監測站陸續建立,分別承接不同的野保項目。“除監測國家稀有野生動物、森林巡護、候鳥監測、救助受傷動物,還有定期的生態假期活動,面對少兒開展動植物的宣傳教育活動。”
李理不曾設想,16年一晃而過,在整個團隊的努力下,北京周邊郊區的野生動物數量和種類越來越多,願意參與的志願者也絡繹不絕。
15日,李理坐在家中,暢談起在保護站的點滴。電腦前,他一張張回放拍攝的野生動物品種和隊伍日常巡護的工作照。
“這是翠鳥,很小,它的羽毛色澤鮮亮,而且多種顔色,很漂亮”。每看到一個物種,他都會“職業病”地簡單介紹幾句。
樓上,是他的畫室,牆上貼滿了山水和鳥獸的國畫——李理的國畫賣得很好,這也是保護站長期運營的資金來源。正趕上數碼時代,他一次性砸了幾十萬用於購買拍攝的機身和鏡頭。
打開畫室右側的防盜門,是個露天陽台。那裡爬滿了深紅色的藤蔓植物和綠色盆栽,正前方的長方形池塘裡,種著幾株從野鴨湖移來的蘆葦。
“我一兩個月回來一次,很少有時間打理這小花園,但它們自由生長,很茂盛。這就是自然的魅力。”他回憶,自己1982年出生在北京右安門外中頂村西頭。當時的北京,還沒有開發到三環。他家的四合院,種植著石榴樹、柿子樹,屋外的田野則是“百草園”,他跟著老人種糧食和蔬果,沒事就躺在草垛上看星星,或者爬到樹上掏鳥窩,園中,蛙鳴、蚱蜢跳。
(料來源:新京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