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及抗戰歲月,許倬雲常感慨:“為什麼我到五十歲才能原諒日本人?我不原諒日本軍閥,我原諒日本人。”
許鳳藻被派主持第五戰區經濟委員會後,工作重心是保障軍糧民食供應以及安定社會秩序。隨著戰線的推移,父親到處駐點辦公,全家人只好跟著走。許倬雲常常被安放在土墩上、石磨上,坐在小板櫈上靜靜看眾人幹農活。這讓他得以深入內地農村,瞭解長江沿岸的山川勝景及傳統中國農村的生活習俗——這段艱難困苦的底層經歷,成為他一生的精神底色。後來,他寫作《漢代農業:中國早期農業經濟的形成》一書,很大程度上就是依托少年時期的切身經驗,重構了傳統中國農業基本盤的整體面貌。
關於這段顛沛流離的生活,許倬雲回憶:“在抗戰逃難中,我是被背著走的,在湖北是背在背上,在四川是背在背篼裡,我父親單位裡總是有身強力壯的人背我。”
“因為我一輩子不能動,不能跟人家一起玩,所以永遠做一個旁觀者,這跟我一輩子做歷史研究有相當大的關係,歷史學家也做旁觀者。”這段經歷,使得他終身的歷史研究,都注重“常民”視角,而非傳統的政治史或帝王將相。
·抗戰勝利後的漂泊,從無錫到台灣
抗戰勝利後,許鳳藻出任全國引水委員會主任,奉命恢復被戰爭切斷的航道。短暫幹了一陣子,就退休了。父親剛一次性領到的退休金,遵照政府要求兌換成金圓券,就在急速通貨膨脹中化為廢紙。1946年,許倬雲插班進入無錫輔仁中學就讀高中。因為身體殘疾,此前他都是在家自修,接受父親、兄姐的指導。父親讀什麼書,他便跟著讀,而父親最喜歡讀宋代名臣的奏議。許倬雲最初沉迷於看武俠小說,10歲時遵父命讀《史記》。抗戰時,他讀了許多報刊,有《大公報》《觀察》《時與潮》《東方雜誌》。父親無法對其進行系統教育,但會隨機指點,比如在短波收音機上聽BBC時,把歐洲戰事進展結合地圖,講給在家自學的兒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