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段時間以來經濟需求端增長偏弱及其背景成因,不利於人民幣國際化更加順利穩健推進,也不利於更有效制約主要國際貨幣發行國“過度特權”衝動。在本幣境外債權難以大規模擴容背景下,消費偏弱通過順差增長向外輸出儲蓄,邊際上反而派生某種維繫現行國際貨幣體系的事與願違效果。近年實際匯率走弱伴隨階段性的逆向巴拉薩-薩繆爾遜效應,需求不足環境下市場主體信心不足與預期偏弱影響國際收支,對扎實推進人民幣國際化所需的資本賬戶進一步開放產生牽製作用。中國生產力發展與供給側躍遷蓄積推動人民幣國際化的深厚潛能,需補齊有效需求不足短板才能通過供求循環互動和充分就業增長得到有效釋放。
過去十幾年人民幣國際化,經過最初推進、中間調整和近年重啟等多階段演進,在很多方面取得重要成效。2016年人民幣正式納入IMF特別提款權(SDR)貨幣籃子,成為上述進程取得階段性成就的標誌性事件。近年地緣政治關係矛盾加劇與國際社會去美元化呼聲增強,中國針對現實形勢調整策略,積極推進跨境貿易人民幣結算,顯著提升經濟和金融開放水平,倡導普及中國國際支付系統(CIPS)使用,拓展本幣互換範圍和規模,擴容國際投資人民幣標的資產,擴大人民幣國際融資規模……。新一波人民幣國際化系統發力多有斬獲,顯示其現實活力與巨大潛力。
不過冷靜觀察可見,目前進展成就仍然還是初步的。近年在俄烏衝突爆發後美西方實施貨幣武器化制裁手段特殊環境下,中國積極推進人民幣國際化取得明顯成效,然而人民幣國際使用的常規指標水平與主要國際貨幣比較仍有相當大差距,個別指標近來還有所回落或低於歷史水平。從儲備資產幣種占比指標看,2015年以來的去美元化趨勢也在去年止跌回升出現小幅反向變化,顯示既有國際貨幣體系承受衝擊的特有韌性。重大歷史演進過程必然會歷經艱辛曲折起伏,需長期持續努力積蓄能量,然而現實提示人民幣國際化面臨某些結構性困難制約,仍需解放思想創新思路方法尋求突破。
縱觀近現代國際貨幣體系產生演變,國際經濟不平衡發展規律決定的“追趕、危機、變革”鏈條是基本驅動邏輯,中國經濟追趕與人民幣國際化推動國際貨幣體系改革是合規律現象。然而不同於其它領域經貿格局變化形態,國際貨幣體系變革進程具有深刻特異的反直覺特點:新舊替代不是“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而是“新的不來舊的不去”;問題不在於原有儲備貨幣表現怎麼糟,而在於新興貨幣實現替代能否行;焦點不在於去美元化,而在於新興貨幣如何練好內功具備替代能力。國際貨幣特有網絡效應派生其自加強、自穩定的機制性力量,決定了其變革進程相對其它國際經貿領域更有滯後性或非線性。
按中國民間說法,老人壽命80歲後下一節點是88歲“米壽”之年。80年前創建的當代國際貨幣體系如還有“米壽”應在2032年,對應中國2035年邁向中等發達國家進程的收官階段。屆時美元主導的國際貨幣體系會繼續維繫目前已經功能失序的前危機狀態,還是會通過人民幣國際化長足進步與國際社會相關合作努力取得顯著改革進展?哪一種前景勝出關鍵在於中國能否通過新一輪更為深刻的解放思想與改革開放,在破除束縛可持續經濟發展的體制性機制性制約因素方面取得突破,包括能否通過系統調整就宏觀經濟再平衡取得實質性進展。
基金項目:國家資助博士後研究人員計劃(GZC2024004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