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全球化是從十五世紀末的大航海時代啟其端,這只是從表象來說,要是沒有十三世紀蒙古大軍的西征與十五世紀上半葉鄭和的七下西洋,就不可能會有後來所謂的大航海時代。在蒙古西征之前,東、西方早已存在零零星星、或近或遠、或短或長的接觸與交流。陸上的絲綢之路可追溯到公元前五世紀,在秦漢期間也曾接觸過羅馬帝國,西域諸國與中國的往來更在隋唐時期達到高峰。蒙古大軍的西征只不過是將這些散布在歐亞大陸上的大大小小王國與部落給予政治上的統合,蒙古帝國也因此成為歷史上第一個具有跨洲、跨文化的全球性霸權。但因為蒙古人出生於草原地區,不習慣南方濕熱的氣候,這就造成了雖曾嘗試征服越南、緬甸,卻都功敗垂成,以至於整個東南亞、印度次大陸、阿拉伯半島與非洲都可以倖免於蒙古騎兵的蹂躪。
1368年朱元璋推翻元朝、建立明朝之後,一方面布署重兵戍守北方,以防止蒙古殘餘勢力的再次入侵,如派遣四子燕王朱棣駐守北京、十七子寧王朱權駐守在內蒙古;另一方面,開始有意經略東南亞,征服越南則為日後鄭和下西洋奠定了基礎。其實,從東非、印度洋經東南亞到日本的這一片遼闊的海域之內,也是自遠古以來就有零零星星、或近或遠的接觸,包含貿易與戰爭。早期的波斯商人到後來的阿拉伯商人是其中最活耀的商幫,在印度半島的沿岸與東南亞地區相繼投入了或商或盜的海上交通行列。十五世紀上半葉,鄭和的七下西洋可說從東非到東北亞的這一廣大海域上建立了以明帝國為天朝的權力頂端。天朝與藩屬之間的貿易制度因而建立並延續至清朝,而使這一片海域第一次進入全球化的舞台。
後來隨著天朝政策的調整,終止了寶船艦隊巡視海上秩序的任務;七十年後,以葡萄牙人為代表的西方殖民帝國主義,才繞過非洲南端的好望角,承接上鄭和下西洋的航線,而填補了權力的真空,從而開啟了近五百年來對此海域燒殺搶掠與奴役的悲慘歷史。換句話說,西方人倚仗著率先完成工業革命的優勢,以他們先進的船艦、火炮征服並奴役了整個非西方世界,這也就形成了根深蒂固、牢不可破的西方文化中心論。這種形勢在二戰以後轉變成美、蘇兩大陣營的對抗,但仍然是西方世界內部的矛盾。到了上個世紀九十年代,隨著柏林圍牆的倒塌、華沙公約組織的瓦解、原蘇聯的解體,自此形成美國獨霸全球的地位,而美國的歷任總統無不堅決反對歐盟所倡議的多極世界,始終堅持美國所追求的單極世界。這一切隨著特朗普當選為美國第45任總統並主張美國優先,不僅將美國推到欠開發和開發中國家的對立面,甚至連美國最重要的盟友,如歐盟、加拿大、墨西哥與日本,也都相繼與美國瀕臨攤牌決裂的處境;一言以蔽之,當今的美國可以說是把近五百年來的全球化發揮得淋漓盡致,一意追求自身的繁榮富強,卻不顧他人的死活,由此似乎也宣告這種全球化已經走到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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