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例行公事一樣，每年到了黃金周，蔡繼明教授就會把自己的觀點講一遍，然後網友們再照例把他罵一通，就像商量好了似的。
這麼多年下來，我其實有一個疑問，罵他的廣大網友們真的了解過他觀點背後的理由嗎？比如這一次，蔡繼明教授給取消黃金周這個觀點給出了3個理由，第一個，過去旨在拉動旅遊、刺激消費的黃金周其實沒有達到預期，儘管黃金周時期的旅遊消費井噴一樣上漲，但實際上，實行黃金周之後我國每年旅遊業的增長與實行黃金周之前並無明顯差別。第二個，黃金周的集中出游帶來了一系列社會問題，高速堵車、破壞環境以及給旅遊城市帶來的巨大負擔。第三個，因為第二個理由，現實中人們也漸漸不願選擇黃金周出行了。今年攜程網進行了調查，結果願意用帶薪休假去旅遊的受訪者上升到了80%，願意通過黃金周出游的受訪者只占18%。
實際上，蔡繼明教授也並不是主張馬上取消黃金周，而是在帶薪休假落實之後，黃金周慢慢淡出。由此可見，蔡教授的觀點還是有理有利有節的，而反對他的網友就比較簡單了，不管你有什麼理由，取消放假就不好，最好是帶薪假也有，黃金周也有。顯然，在這個巨大的呼聲中，支持蔡教授的聲音沒有如反對的聲音那樣強烈地表達出來。
當然，即便我弄清了他的觀點，我也覺得事情並不可行。理由就是，帶薪休假的落實工作非常難，這背後是員工與企業博弈的能力問題，而我國員工和企業的博弈能力始終比較低下。關於黃金周的去留，我同意學者劉遠舉的觀點：“長假的設置的一個作用就是，以國家名義，代替勞方與資方談判假期，通過全國停擺的方式，降低企業放假的成本，同時，給企業更大的放假壓力。”所以我的觀點是，先解決了帶薪休假問題，再來談黃金周的去留問題。而我真正想說的是，我們可以反對蔡教授的觀點，但在此之前我們需要充分地了解他到底是什麼觀點，充分了解之後的反對和一知半解的反對是不一樣的，後者更多是情緒性的發洩，而且還可能會誤解。
蔡繼明教授的言論給他帶來了極大的爭議，有人曾在百度上給他開了個貼吧專門用於罵他，最後導致蔡教授和百度對簿公堂。遭受這個待遇的還有清華大學另一個教授楊燕綏，她是延遲領取退休金的鼓吹者。幾年前有媒體問：50歲退休65歲領取養老金，中間15年怎麼辦？楊燕綏教授說：“男的去養老院做園林義工，女的給老人洗衣服啊做點編織，多好啊！”這言論被當做了當年最著名的雷人雷語被肆意嘲弄。很慚愧當時我也是這個心態。後來我看了一個媒體關於她的訪談，裡面她詳細地闡述了自己的看法。首先一個誤解是去為老人服務並不都是免費的，可以選擇不做義工。而她更重要的觀點在於，她希望建立一個用勞動換取勞動的體系，比如為老人做義工可以不收錢，把工作的時間在體系存儲起來，等到自己老了的時候再支取這些時間換取免費的服務。我不敢說這設想能否成功，但絕對是具有創造性的想法，而這樣的想法卻被淹沒在她那句雷語之中，沒能引發充分的思考和討論。
在網上待得時間越長，你越會發現嚴肅的探討難以達成，更多的是一種情緒的表達，知道個一鱗半爪就開腔，逮誰罵誰。這裡面有社會環境的緣故，現代人的壓力大，煩惱多，需要宣洩，需要情緒的出口，而網絡恰恰提供了這樣一個場合。而網絡的開放性，又帶給人們一種安全感，藏在群眾之中，不必文責自負。其實我們也都清楚，大多數雷語的背後的確站著雷人。而很多所謂專家、大V的言論，也的確有著自身的利益訴求。但網友現在的選擇往往是，寧殺錯不放過，統統打倒再說。而各種事件發酵的背後，往往又有媒體在推波助瀾。最終呈現給我們的樣子就是公共表達變得情緒大於意見，而且基本上各說各話，雞同鴨講，既沒有秩序，也沒有效率。
當然，我們可以呼籲表達者能夠自省、自律，我們也可以呼籲媒體能夠正確地引導輿論，成為各種意見的展示平台和緩衝地帶。但其實我們也知道，在各種利益面前，這樣的呼籲其實起不了大作用。前不久，優酷網組織做手機的羅永浩和做手機測評的王自如搞了個辯論，有趣的是他們還強調這個節目的賣點就是當事人面對面辯論。結果可想而知，在巧舌如簧的羅永浩面前，王自如只能無力地不斷重複“請讓我把話說完”，至於對事情的建設性意見或是結論，統統沒有出來。也許為了收視率，網站本身就希望辯論越亂越好吧。但我想如果網站想要把這個節目做成品牌，我建議首先他們需要安排一個胡一虎。一個節目如果能夠建立一套行之有效的辯論秩序，其價值絕不亞於辯論的內容本身。
又或者，我們可以離開喧囂的網絡，回到現實，腳踏實地地解決一個根本性問題，為公共表達制定一套規則。一說到規則，馬上就會想到那個我們不止一次提到的《羅伯特議事規則》。我們現在其實就需要一個符合我們國情，為我們量身定做的“議事規則”，最起碼有一條是確鑿無疑的：作為表達者要把話說明白，而作為傾聽者要讓對方把話說完。《羅伯特議事規則》的譯者袁天鵬曾經弄過一個鄉村簡易版，其中就著重強調了這個原則：“別人發言的時候不能打斷。盡可能對著主持人說話，不同意見者之間避免直接面對的發言。”其實規則就這麼簡單。
前一陣子，導演王全安出事了，然後奇葩的事兒發生了，一幫子網友紛紛到媒體人王志安的微博發表言論，也許他們是錯把馮京當馬涼，也許他們為了圖一樂故意為之，不管是故意的還是不故意的，這事兒都沒什麼意思。（來源：新文化報 作者：牛角 本文略有删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