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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寒現象:按下葫蘆起來瓢

http://www.CRNTT.com   2010-07-14 10:53:14  


我們固然可以欣賞韓寒,但僅有一個韓寒顯然是不够的
  中評社北京7月14日訊/“韓寒言說的成功表面上是他個人的事情,但其實與知識界人士的集體退場有關,也與他們的言說被裝了‘消音器’有關…當知識分子刀槍入庫馬放南山之後,韓寒卻拔地而起。他成為一個‘代言者’——代知識分子發言,繼而向社會進言。我想這就是‘東方不亮西方亮’、‘按下葫蘆起來瓢’的道理吧。”北京師範大學教授趙勇今日在南方網發表評論文章“韓寒現象:按下葫蘆起來瓢”,其內容如下:

  韓寒的《獨唱團》已經上市,我想買一本瞧瞧,但它在學校門口的小書店裡卻並未現身,便只好去網上訂購。我在一篇文章中曾經說過,我是希望這本雜誌能把文學性與公共性結合起來的,不過我也知道,在今天要想做到這一點也委實有些難度。《獨唱團》能否滿足我的一些期待呢?過兩天我就知道了。

  既然沒辦法評論《獨唱團》,我就談一談韓寒現象吧。隨著韓寒的不斷言說及其影響力越來越大,對韓寒的封號也越來越多。此前我已見到“公共知識分子”、“意見領袖”、“公民韓寒”(《南都周刊》)、“韓寒就是當代的魯迅”(香港《明報》)等媒體說法,近來我又看到一些學者對韓寒的判斷或期許。比如,張鳴先生說:“就公共事務而言,別說官方,就是整個知識界,其影響力加起來都不及一個韓寒。”(《韓寒的影響力》)而崔衛平女士則把韓寒定位於“公民人文主義者”(《韓寒——公民人文主義者》)。

  估計許多人能夠同意張鳴的判斷和崔衛平的定位,本人也不例外。但我更想弄清楚韓寒現象究竟意味著什麼,他的言說與我們這個時代構成了一種怎樣的關係。

  必須意識到,自由言說在今天是受到諸多限制的,這一點在傳統媒體(如報紙雜誌)上體現得尤為明顯。由於眾所周知的原因,也由於“把關人”必須履行自己的職責,思想出位者、話語越軌者的聲音便不大可能在傳統媒體上盡數傳遞。雖然作者與編輯共同努力之後,其言說經過種種“話語策略”的包裝或删改也能面世,但那已是相對“安全”的東西。從這一意義上說,知識界確實不如韓寒具有影響力,因為知識界主要還是通過傳統媒體向社會發言,他們的言說事先已被不同程度消解。

  當然也不能完全責怪媒體,知識界人士自身也需要負許多責任。張鳴說:“像我們這些經過‘文革’的人,無論怎樣,都會有些怕。怕什麼呢?說不好,但就是怕。說話辦事,瞻前顧後。偶爾火壓不住了,話說得猛了點,就心裡一陣悸動,後怕得要死。經過政治運動的人,有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這也難怪。但是,作為80後的韓寒,顯然沒有這樣的顧慮。”這是從年齡或政治恐懼症上考慮的結果。但除此之外,體制的“內”、“外”之分,恐怕也是一個重要原因。

  知識界人士絕大多數都在體制內求生存,謀活路,這一點已無須多言。而經過20年左右的適應與磨煉,“學院派”或“學院知識分子”大都已被“招安”。他們或者忙活於跑點晉升,或者汲汲於課題申報,成天緊張,終年辛勞,指望著換來著作等身,贏得業內名氣。不能說這種做法沒有意義,但長此以往,也強化了他們的專業意識,消磨了他們關注公共事務的熱情。而其中雖然也不乏公共關懷者,但他們有的遵從“言多必失”的前現代古訓,有的恭奉“怎麼都行”的後現代理念,只在私下場合議論,不在公共平台發言。何以為之?說到底還是涉及到“飯碗”問題:倘若出言不慎,便會砸了自家飯碗。知識界匯聚的都是聰明人,誰會幹這樣的傻事呢?

  相比之下,韓寒的言說便顯出了他的價值。迄今為止,韓寒的文章均在其博客發表,這就少了傳統媒體的種種限制,也少了言說時的種種顧忌。雖然他的博文有時也會遭到屏蔽或删除,但新媒體畢竟比舊媒介具有傳播優勢。而更重要的是,韓寒是職業賽車手和職業寫手,他靠比賽所得和版稅收入養活自己,而不需要在體制內混飯,這又造就了他的放言無忌。眾所周知,“敢說”與“會說”是韓寒言說的基本武器,但我一直以為,“會說”是一種才能,“敢說”則需要膽量。我相信,在當下中國,像韓寒般“會說”的知識界人士應該不在少數,但他們是否“敢說”,即使“敢說”,他們的言論在發表時是否會慘遭不測,卻是需要認真思考的。不理解這一點,就無法對韓寒現象做出更準確的判斷。

  因此,韓寒言說的成功表面上是他個人的事情,但其實與知識界人士的集體退場有關,也與他們的言說被裝了“消音器”有關。我曾經在一篇長文(《從知識分子文化到知道分子文化》)中談到過這一現象,但我當時沒有意識到的問題是,當知識分子刀槍入庫馬放南山之後,韓寒卻拔地而起。他成為一個“代言者”——代知識分子發言,繼而向社會進言。我想這就是“東方不亮西方亮”、“按下葫蘆起來瓢”的道理吧。

  而由此思考一些知識界人士對韓寒的欣賞,其原因也就變得不難理解。在我看來,韓寒說了他們不敢說,不便說,不會說,懶得說或者說了也白說的話,他們因此而感到欣慰,也因此而看到了某種希望。他們既在“80後”那裡找到了自己的思想盟友,也通過韓寒在想象中進行了一次仿佛是自己的批判活動。

  但我以為,我們固然可以欣賞韓寒,但僅有一個韓寒顯然是不夠的。而韓寒的孤傲高標與其言說的大紅大紫,恰恰反襯出我們這個時代的諸多病象。龍應台在談到這一現象時指出:“一個健康、開放、真正有創意的社會,裡頭應該有各形各狀的韓寒,不同種類的韓寒,各種年齡層的韓寒。”又說:“如果我們希望的是這個社會真正走向健康、開闊、多元的話,我相信,到最後每一個人獨立思想的空間都很大,每一個人獨立發聲的空間都很大的時候,反而會是一個比較難得有英雄的時代,會是一個比較健康的時代。”(《“老實說,我從來就不太相信大叙述”》,《南方周末》2010年6月3日)龍應台曾在上世紀80年代的台灣單打獨鬥過,她那時候造成的震動應該不亞於今天的韓寒。而此番思考由她講出,一方面估計是她的切身感受,另一方面顯然也值得大陸的知識界深長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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