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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鈎沉:1949年的十字路口

http://www.CRNTT.com   2012-10-27 09:33:03  


 
學理科比較安全

  唐翼明再一次見到弟弟,已是5年後了。

  1962年,正是饑餓引發逃港浪潮時。“我媽媽聽到消息說,通香港的口政府會放開一個禮拜,趕緊寫信讓我去廣州。她立刻從台灣趕到香港等我,讓我趁這個機會過去,什麼都不要帶。”

  唐翼明向學校申請的理由是媽媽害了重病,在香港開刀,需要親人簽字。學校堅決不肯放行。唐翼明又申請說那讓我到廣州,至少可以和媽媽通電話。那時,廣州有電話可以直接撥通香港,武漢沒有。學校終於批准。

  趕到廣州時,“那個口已經關掉了。我不會講廣東話,不可能自己走到邊境,因為很快就會被人識破,只好先找個旅館,住了半個月。媽媽很著急地想辦法,最後說要弄個假護照。可弄到手時,我已經回武漢了。媽媽氣得暈倒。”

  回武漢前,唐翼明路過衡陽看望弟弟。客廳里搭一塊木板床,準備讓唐翼明睡。唐浩明記得清楚,正坐在外面聊天,突然派出所的人出現,要查證件,以前從來沒見過。“可能校方把我的事情報告給公安局了,他們來核實,我是不是來衡陽了。”唐翼明說。

  唐浩明隱約知道了些自己的身世,畢竟父母是衡陽名人,不時有風言風語傳入耳朵,但他並不多問。他從小是聽話的孩子,也像哥哥一樣得演講比賽獎、作文比賽獎,但他拿得最多的獎卻是哥哥從來沒有得過的“三好學生”。

  這大概決定了兩人將來研究方向的差異。喜歡飛揚跳脫的唐翼明研究飄逸瀟灑的魏晉文學,傾向沉穩溫和的唐浩明研究最守規矩的曾國藩。

  1965年,唐浩明考大學。這也是一個幸運的節點,如果再遲一年,就會再等10年。考前一年,哥哥跑到衡陽,勸這個從小喜歡文史的弟弟考理工科。許多年前,母親就在信里說,要科學報國,文史太虛,理工更接近國計民生。沒說出來的話是,意識形態很危險,應該遠離,學個一技之長。

  唐浩明也知道,考文科的政治條件要求比較高,理工科寬鬆一點。“我很想上大學,學文還是學理是第二位了。”

  填滿的二十幾個志願里,南京的華東水利學院錄取了他。

  1967年寒假,唐浩明從學校回衡陽,在武漢停了一晚,第一次去看望哥哥,談了半夜。兄弟倆把關係幾乎說開了,卻還是沒敢捅破那層紙。“文革”的危險氣息近在眼前,兩人約好不再見面、寫信、打電話。唐浩明說:“這件事10年以後才能說。”後來再見,果然相隔近十年。

  養父親口告訴唐浩明他的身世。針對養父的大字報很快貼了出來,罪名是收養國民黨高級官員的兒子,追查國民黨高官是不是交給養父什麼任務。還好他們連面都沒見過,調查不出來什麼,也就算過去了。

  唐翼明則沒這麼好運。一天,教學大樓、過道、操場牆壁上半個小時內突然貼滿了《揪出現行反革命分子唐翼明》的大字報,唐翼明3個字用紅圈圈起來,再加上一個大紅叉。愛誇獎他的校長換成一張冷臉,平時的好朋友、老師成了喊“打倒”的領頭人。20歲時唐翼明組織的文學詩社此時被打成了“反革命小集團”。他被無數次押上小桌批鬥,學生們的拳腳、石頭、棍棒招呼上來,重重的大牌子掛在脖子上,一點點嵌進肉里。唐翼明最喜歡的一個學生,把腳踏上他的背,踩了8個小時。

  他想起了在伯父家受的冷眼,想起了讀高中時是同學們眼中的外鄉人和鄉下人,想起了高考莫名落榜……他總是熱切地想融入某個團體,卻從不被接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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