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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的國

http://www.CRNTT.com   2012-10-23 14:46:37  


 
紅高粱的國

  在高密東北鄉,有一條馬路叫紅高粱大道,再往前走,有青紗路,然後就到了當年電影《紅高粱》的拍攝地:孫家口村。

  那裡已經沒有高粱地了。其實在1987年拍攝《紅高粱》的時候,那裡就已經不種高粱了。為了拍戲,《紅高粱》劇組特地種了幾畝高粱。

  《紅高粱》的故事有著真實的歷史基礎。《高密縣志》記載,1938年3月15日,在孫家口,國民黨游擊隊和當地農民武裝伏擊了日本軍隊,隨後日本人進行報復,屠殺了一百多名村民。

  在高密東北鄉,莫言的二哥管謨欣向我回憶,當時劇組在孫家口的高粱地拍戲的時候,中午會回到平安莊吃午飯,午飯是莫言的母親做的。有一天吃完午飯,在莫言住的院子裡,莫言、姜文、張藝謀光著膀子,與穿著戲服的鞏俐一起合了一張影。在莫言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之後,有人將這張照片發到了微博上,然後寫道:如果當時說,你,到柏林拿獎;你,到戛納拿獎;你,到威尼斯拿獎;至於你,去拿諾貝爾文學獎吧。這是一個天方夜譚嗎?

  這是1987年的夏天。照片上的這4個人,用了25年的時間,陸續將此天方夜譚一一實現。

  1986年是天方夜譚的前奏。莫言在《人民文學》第3期發表了中篇小說《紅高粱》。這一年裡,他還發表了6部中篇小說和4個短篇小說。他像轟隆隆的推土機一樣前進。

  這一年夏天,軍藝放暑假時,莫言在宿舍寫作。有人在樓下大喊他的名字。“我出來一看,一個穿著破汗衫、剃著光頭、臉黑得像煤炭的人,手裡提著一只涼鞋,是用廢輪胎膠布縫成的涼鞋,也就是特別簡陋的那種,他的一只涼鞋的帶子在公共汽車上被踩斷了。他說他是張藝謀,他看好《紅高粱》,想當導演。”

  兩人在一起只交談了10分鐘,莫言就決定把改編權交給張藝謀。“我說我不是魯迅,也不是茅盾,改編他們的作品要忠實原著,改編莫言的作品愛怎麼改怎麼改。你要‘我爺爺’、‘我奶奶’在高粱地裡實驗原子彈也與我無關。”

  《紅高粱》在柏林電影節上拿下了金熊獎,給中國電影放了一顆原子彈,其強勁動力將張藝謀、鞏俐、姜文直接推送至世界電影最耀眼的舞台。

  1988年春節過後,莫言回到北京,深夜走在馬路上,還能聽到許多人在高唱: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啊,往前走,莫回呀頭。這讓他意識到:“電影確實了不得。遇到張藝謀這樣的導演我很幸運。”

  此後,《紅高粱》與莫言在某種程度上被混為一談,這部作品也成為人們給他定下的標尺,丈量他的得失。

  2012年10月14日晚上,高密街頭,電影《紅高粱》正在露天放映,那些熟悉的畫面,讓人產生滄海桑田之感。此刻,高密人需要用這經典的畫面來比照“諾貝爾文學獎”這幾個還未使用熟練的字。就如同“高密東北鄉”已經在莫言筆下經歷了創世紀,但經由《紅高粱》的傳播,才開始在世界——這個更大的地理範圍內為人所知。

  這幾天的高密東北鄉,全是前來尋找莫言小說原型的記者、文學愛好者和旅遊者。歷史的起源總是有著莫可名狀的吸引力,不管是非虛構還是虛構。

  1999年10月,莫言來到日本,在京都大學演講時說道:“那是15年前冬天裡的一個深夜,當我從川端康成的《雪國》裡讀到‘一只黑色而狂逞的秋田狗蹲在那裡的一塊踏石上,久久地舔著熱水’這樣一個句子時,一幅生動的畫面栩栩如生地出現在我的眼前,我感到像被心儀已久的姑娘撫摸了一下似的,激動無比。我明白了什麼是小說,我知道了我應該寫什麼,也知道了應該怎樣寫。當時我已經顧不上把《雪國》讀完,放下他的書,我就抓起了自己的筆,寫出了這樣的句子:‘高密東北鄉原產白色溫馴的大狗,綿延數代之後,很難再見一匹純種。’這是我的小說中第一次出現‘高密東北鄉’這個字眼。”

  這篇小說叫《白狗秋千架》。自此,“高密東北鄉”的大旗開始飄揚。莫言像國王一樣招兵買馬,列土封疆。“川端康成的秋田狗喚醒了我:原來狗也可以進入文學,原來熱水也可以進入文學!從此以後,我再也不必為找不到小說素材而發愁了。從此以後,當我寫一篇小說的時候,新的小說就像急著回家產卵的母雞一樣,在我的身後咕咕亂叫。過去是我寫小說,現在是小說寫我,我成了小說的奴隸。”

  莫言曾經在《超越故鄉》裡提到過《天使望故鄉》的作者托馬斯.沃爾夫的一句話:“一切嚴肅的作品說到底必然都是自傳性質的,而且一個人如果想要創造出任何一件具有真實價值的東西,他便必須使用他自己生活中的素材和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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