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位置:首頁 ->> 評論文章 】 【打 印
【 第1頁 第2頁 第3頁 第4頁 第5頁 第6頁 】 
德國:中國的一面鏡子

http://www.CRNTT.com   2013-08-11 09:29:27  


 
  二.災難

  其實,文革與納粹政治的可比性在六十年代就已經被一些了解德國情況的中國人所察覺。從六十年代中期開始,一批現當代外國作品,包括哲學、歷史、社會科學、文學等領域的著作,被譯成中文,在大陸“內部發行”(即僅供中共高幹層閱讀)。到了文革期間,這些譯作流傳民間,俗稱灰皮書和黃皮書,其中流傳最廣、最有影響的譯作之一就是威廉.夏伊勒所著的《第三帝國的興亡:納粹德國史》。不少讀者為此書所震撼,就是因為他們在夏伊勒筆下的德意志國家社會主義革命中看到了自身經歷的影子。他們所看到的是一種令人難以置信、不願意承認、但最終又確信無疑的“極左”和“極右”之間的相似。
  
  粗略看來,中國六十年代與德國三十年代的共性至少有以下幾個方面。首先,兩者都是精神統治登峰造極、官方意識形態壓倒一切、控制整個社會的時代。然而,“統治”、“控制”之類的說法很容易引起誤解,因為,與一般意義上的專制不同,在強權高壓之外,以各種文化手段發動群眾、宣傳群眾、教育群眾(包括口徑完全一致的各種媒體、頻繁的群眾集會和首長講話等),進而導致大規模的群眾運動及其理想主義的狂熱是三十年代德國和六十年代中國政治的獨特之處,它更接近原教旨宗教的虔誠與狂熱,而有別於三十年代斯大林官僚、警察體制統治下的蘇聯。這種思想控制是極權主義的思想控制:如果強權專制多半是讓人由於懼怕而馴服、順從的話,那麼極權的控制同時還要依靠有洗腦功能的“靈魂深處鬧革命”,以至於迫害人的人可以真誠地相信自己是在為了一個無限崇高的事業而奮鬥,在通往這個理想目標的道路上理所當然要清除一切障礙,“掃除一切害人蟲”(毛澤東語)。正是這種極權主義的教育和思想控制,造就了那些在“水晶之夜”和“紅八月”之類的群眾運動中以革命的名義行暴的熱血青年。這樣的極權統治必然仇視個性和任何意義上的自由思想:它推崇“人民”以否定作為個體意義上的人的存在,結果,納粹德國和文革時期的中國造就了盲從、狂熱的群眾,毀滅了有獨立思考能力的個人。

  在希特勒的德國,“個人是微不足道的,人民才是一切”,類似的口號在六十年代的中國不是也叫得極為響亮嗎?中國的“統一意志,統一思想,統一指揮,統一行動”和法西斯式的萬人同步又有多少區別呢?無獨有偶,兩時兩地的群眾狂熱都曾以領袖崇拜的形式出現(我們只需回想一下那個數十萬、上百萬人一齊向前上方伸出右臂或一齊揮動“紅寶書”高呼萬歲的群眾場面),而且,這種崇拜的確顯示了領袖的思想對全黨、全民的絕對統治。納粹和文革時期對思想控制之嚴密和對自由思想扼殺之成功在人類歷史上是罕見的,它徹底到使人或者以自由為敵,或者根本感覺不到被控制、不自由,甚至相信只有在自己所經歷的專政體制(不管是德意志國家社會主義,還是中國的無產階級專政)統治之下才有真正的大民主。

  其次,德國和中國的群眾運動都是從黨的領導(尤其是黨的領袖)製造敵情、激發群眾的種族或階級仇恨開始,將社會的一部分成員妖魔化,從而對他們實行大規模迫害甚至殺戮的。在希特勒的德國,猶太民族首先成了打擊對象:根據納粹的宣傳,猶太人貪婪、狡詰,是劣等人種,他們不僅正在敗壞優等種族雅利安人的血統、精神和文化,而且已經開始控制世界金融,以實現其征服世界的野心。在六十年代的中國,所謂“階級敵人”在地、富、反、壞、右、資本家之上又加了文教界的“資產階級反動學術權威”和黨內“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根據“九 評”和“四清”(即“社會主義教育運動”)、文革中的一系列綱領性文件的說法,這些黨內黨外的階級敵人串通一氣,並與國外的“帝、修、反”相勾結,試圖在中國複辟資本主義,結果會使紅色江山改變顔色,使千百萬人頭落地。不管是德國的所謂“劣等人種”,還是中國的所謂“階級敵人”,這些人都首先被描述成將給社會帶來深重災難的罪惡勢力,在形象上被醜化成令人憎惡的魑魅魍魎,並冠之以“猶太豬”、“牛鬼蛇神”之類的惡名。他們不僅被敵視,而且被非人化了,以至於憤怒的群眾不再把他們當作自己的同類,可以任意處置。 


 【 第1頁 第2頁 第3頁 第4頁 第5頁 第6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