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向香江 深情呼喚——段 巍

http://www.chinareviewnews.com   2007-06-27 11:32:36  


  那是一九九七年的一天,郵遞員將一封來自香港的信,送到我母親的手中。這封信不同尋常,是母親盼望了多年的親人的喜訊。
  說起來話長。解放前,做生意的外公和外婆在香港定居。母親那時剛和我父親結婚,沒能去香港,留在了內地。再往後,因為戰亂,母親和她的家人,失去了聯繫。一九四九年新中國成立以後,外公開始更加關注起香港報紙,收聽香港廣播,從中瞭解內地各方面的動態,因為他們十分想念留在內地的女兒。那段時間,外婆只要一提起女兒,就會哭成一個“淚人”。外公曾按照原來住過的老宅的地址,給我母親寫過一封信,可他哪里知道,我們家因為有他這個“海外關係”早就離開了老宅,多次搬家。後來因馬路拓寬,老宅院也被拆了。

  我還記得,二十世紀六十年代末,有一天家裏來了一個十八、九歲的小夥子。父母讓我和哥哥到外邊去,他們要和小夥子商量事。走出房屋沒多遠,我的球鞋帶開了。我彎下腰系鞋帶的時候,隱約聽到他們在說關於外公、外婆的什麼事。過了不久,這個小夥子就走了。臨走時,他還說過兩天還要來。

  第二天,父母突然給哥哥和我每人買了一件新上衣(在我的記憶中,我從沒穿過新衣服,都是揀哥哥穿小的剩衣服),還領我們照了張全家福。當時我特別高興,因為這是我懂事以來,第一次照相!

  在文化大革命那個動盪的年代,父母因為外公外婆的連累沒少遭罪,經常挨批挨鬥。

  苦日子終於熬出了頭,一九九七年香港回歸祖國。經過多方聯繫,父母終於找到了失散了多年的外公、外婆。而且我的小舅舅阿龍,馬上就要來北京!我父母樂得一宿沒合眼。
  
  阿龍舅舅來了,他是一位帶著寬邊眼鏡,風度翩翩,年近花甲的學者。我猛然感到他很面熟,卻又一時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我母親一見到他,就抱住他痛哭。我忽然想起來了,這不就是當年來我家的小夥子嗎?當父母問起外公、外婆時,阿龍舅舅低頭沉默不語,半天才慢慢地從西服裏兜拿出二張照片來,一張是外公和外婆的合影。照片的背面寫著:“送給我們的外孫、外孫女留念!你們的外公、外婆。”;另一張就是我們全家四口人的合影,我露著大豁牙(當時正在換牙),笑得有些發傻。父母看著照片,泣不成聲。

  阿龍舅舅說:“外婆是五年前去世的。臨終前,手裏一直拿著這張照片,嘴裏不停地喊著我母親的乳名:“盼地兒!盼地兒!你快回來!”。由於思念過度,外婆至死都沒有閉上雙眼。外婆去世後阿龍舅舅本來想通知母親的。可因為我家經常搬家而聯繫不上。阿龍舅舅又說:“外公活到九十歲,一年前才去世,他人老,可心不糊塗,知道自己不行了,交待了後事,並告訴阿龍舅舅,一定要把這兩張照片轉交給我的父母。他們讓我們牽腸掛肚一輩子,對不起他們啦……”

  聽到這裏,我再也抑制不往滿眼的淚水,今生今世再也見不到我的外公、外婆了,我心裏特別難過。

  阿龍舅舅一直記著外公的話。一生誠實辦事,老實做人。他奮發圖強,開辦了自己的運輸公司。培養出了二個研究生兒子,撐起了這個家。每到重大節日來臨的時候,他都會在香港的家門口,掛上鮮豔的五星紅旗。

  阿龍舅舅經常說:“假如你外公、外婆現在還活著,看見孫子、外孫、外孫女都能大學畢業,成為國家棟樑之材。再住上兒子在香港的豪宅,開上好車,他們該有多麼高興啊!”

  是的,人生總有太多的遺憾。外公、外婆沒能看到香港回歸那一天。如今,香港回歸祖國已經十年了。十年來,香港和內地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大變化。“一國兩制”的政策深入人心,百姓安居樂業。

  來往兩地的上百封信箋像一條彩帶,把香港與北京連在了一起。郵遞員只要在門外喊一聲“段巍,香港的信”。全家老少就會蜂擁而出,爭著搶著去看信,這幾百封來自香港的信,早已成為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回憶!此刻我要面對香江,深情呼喚一聲,願外公、外婆在天之靈,少一些掛牽,多一點快樂!

CNML格式】 【 】 【打 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