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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真正的恐懼,是被“國家”所魘住

http://www.chinareviewnews.com   2012-12-25 11:15:22  


  站在諾貝爾文學獎演講台上的莫言,不知道他是否有恐懼,他恐懼的又是什麼。
 
  “對一位作家來說,真正的危險,與其說是來自實在的迫害,不如說他可能被碩大畸形的,或似乎趨於好轉——卻總是短暫的——國家面貌所催眠。”1987年,前蘇聯作家約瑟夫.布羅茨基(Joseph Brodsky)在諾貝爾文學獎獲獎演講時這樣說。

  布羅茨基出生於列寧格勒,早在青少年時期,他就給自己制定這樣一個規則:不要降低自己的身份與國家體制發生衝突。這是幾乎所有少時就開始寫作者的自覺:藝術,永遠凌駕於意識形態之上,而寫作,是一件再個人化不過的事情。
 
  哪怕背過身轉過頭低下眉,不願和政治對視,蘇聯政府也不允許這樣的姿態存在。布羅茨基24歲那年,以“社會寄生蟲”罪被判去俄羅斯北部最寒冷的地方進行勞動改造,天寒地凍,史前那些關於結冰和滅絕的記憶仿佛會出現在他身上,幾年之後,布羅茨基被塞進一架飛機,被迫流放,最後輾轉到了紐約。他說:我們到這裡不是為了生活,而是為了過完餘生。
 
  在所有獲得諾貝爾獎的作家裡,布羅茨基絕不是曾受過迫害最深的——同樣來自前蘇聯的作家鮑裡斯.帕斯捷爾納克(Boris Pasternak)即使給赫魯曉夫接連寫了幾封軟弱而諂媚的信,最終仍然只能被迫拒絕領獎。
 
  然而,在布羅茨基看來,真正被迫害的痛苦並不可怕。可以通過順從,把苦役和懲罰變得荒謬,這絕不是簡單的精神勝利法。如《聖經》所說:“要是有人往你右臉猛擊一拳,就請把另一邊也凑上去;要是有人想根據法律控告你,拿走你的外衣,你就把大氅也給他;要是有人想強迫你走一裡路,就跟他走兩裡。”
 
  對一個作家,一個畫家,一個劇作家來說,藝術提供了天然的武器,它可以戰勝囚禁、流放、羞辱等等。
 
  作家真正該恐懼的,是被國家的巨大力量所魘住,被它的榮譽和擁抱收買,被它逐漸走向開明包容的幻想所欺騙。因為那將讓他失去自我。
 
  莫言是不是也感受到了這樣的恐懼?
 
  莫言是這個時代最有才華的演講者之一,他的詞句有讓人信服和感動的奇異力量。去年他在斯坦福大學的演講主題是:“孤獨和饑餓是我創作的源泉。”哪怕他當時已白胖如彌勒,他講的故事仍讓人如痴如醉。
 
  今年,他的諾貝爾獎獲獎演講詞稱自己是個“講故事的人”,哪怕所有人都知道,他承擔的國家形象、得到的毀譽、在政治時代中的承上和啟下,都遠遠超越一個說書人。
 
  有兩個莫言:小說裡的莫言,講台上的莫言。
 
  前者在嘲笑後者。
 
  在我眼裡,莫言最優秀的作品是他寫於1989年的《酒國》。雖然這是他語言上最粗糙的小說,各種文體雜糅的實驗也並不成功,但是他野心勃勃、膽大包天,對腐化濫情時代的預言精准得如同神諭。
 
  小說寫檢察院調查員丁鈎兒去酒國市調查吃嬰兒的案子,酒國市是烏托邦,是索多瑪城,是忽必烈汗修起的富麗的逍遙宮,官員的食量和欲望一樣大,所有到這裡來的人都無法拒絕權力和財富的誘惑。
 
  小說中,作家“莫言”也被誘惑,造訪酒國。他寫道:“體態臃腫、頭髮稀疏、雙眼細小、嘴巴傾斜的中年作家莫言躺在火車臥鋪上。我知道我與這個莫言有著很多同一性,也有著很多矛盾。我像一只寄居蟹,而莫言是我寄居的外殼。莫言是我頂著遮擋風雨的一具鬥笠,是我披著抵禦寒風的一張狗皮,是我戴著欺騙良家婦女的一副假面。有時我的確感到這莫言是我的一個大累贅,但我卻很難拋棄它,就像寄居蟹難以拋棄甲殼一樣……這個莫言實在讓我感到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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