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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翎:在海外書寫另一種版本的中國故事
http://www.CRNTT.com   2018-01-17 10:55:44


張翎近照
  中評社香港1月17日電/“人們倒下去的方式都是大同小異的,可是災難過去之後,每個人站起來的方式,卻是千姿百態。”電影《唐山大地震》讓原著小說《餘震》的作者張翎為大眾所熟知。旅居加拿大三十餘載,張翎以獨特的視角和細膩精准的語言,創作了一系列家國故事,在海內外產生較大影響。莫言評價她“大有張愛玲之風”,嚴歌苓說她“語不驚人死不休地錘煉”小說語言。本報近日專訪張翎,聽她娓娓道來自己對創作的感悟和對生命的思考。

  故鄉是我靈感的基礎

  出生於浙江溫州的張翎,自小便懷有文學夢。“我從會識字起就想寫作,這是血液里流淌的一種基因。”張翎笑著說。

  然而,時代的局限讓她未能盡早開始文學創作。“文革”期間,16歲的張翎輟學參加工作,曾在一家小工廠做了幾年車工。1979年,張翎考入復旦大學外文系,主修英美語言文學專業。大學期間,她在地方刊物上發表過幾篇習作,但未能引起反響。畢業後,張翎進入煤炭部擔任翻譯,整天與枯燥的專業技術詞語打交道,與她的文學夢相去更遠。於是,張翎萌生了出國留學的想法。1986年,張翎赴加拿大卡爾加利大學攻讀英國文學碩士學位。而後,為了掌握一門謀生技能,她又進入美國辛辛那提大學取得聽力康復學碩士學位,並成為註冊聽力康復師。

  “出國前十年幾乎都在為生活奔走,成為聽力康復師後逐漸實現經濟自由,開始利用工作間隙進行創作。”張翎坦言,在海外用中文寫作是孤獨而疏隔的,因為出版方、讀者群、評論家都在國內,加上早年交通、通訊都不方便,作品郵寄回國後很久才能收到回音,甚至永遠都不會有回音。“起步階段比較艱難,有過沮喪的時候,仿佛看不到隧道的盡頭在哪裡。”張翎回憶道,“但寫作是我熱愛的事情,我已經為它等待了這麼久,絕不會輕言放棄。我是為了這份愛而寫,即使不能發表也願意寫。”

  對張翎來說,童年和故鄉是她所有靈感和文學修養的基礎。“儘管離開故鄉後走了很多很多路,後來沿途積累的營養只是擴充這個基礎。早年的基礎就像樹的根,其他都是後天長出的枝葉,只有根是無法替代的。”

  張翎的小說大多以江南為背景,筆下時常出現一些具有溫州特色的語言和景物。故土的印記不僅體現在背景和細節上,更是浸潤到小說的精神內核中。“我的故土記憶很大一部分是關於貧窮的記憶,在我出生成長的過程里,貧窮是時代的一大標記。我看到人們為自己的溫飽而困頓掙扎甚至相互踐踏,但在這層外殼之下,也有悲憫同情和抱團取暖的溫馨。”張翎說,那個時代留下的記憶,會無孔不入地鑽進她的小說,成為小說塔尖之下的基石,比如《陣痛》,比如《流年物語》。掙扎、奮鬥、與命運抗爭,成為張翎筆下人物常見的姿態。卑微與壯烈並舉,殘酷與溫暖交織,構成了她所描摹的時代畫卷的底色。

  讚美泥土般頑強的女性

  對災難、創傷、疼痛等主題的關注,堪稱張翎作品的一大特點。這與她長達17年聽力康復師的從業經歷有著莫大的關聯。她在工作中接觸到不少退伍老兵和難民,戰爭和災難毀壞了他們的聽力,更給他們的心靈帶來了不可磨滅的創痛。“我想寫的並不是災難本身,而是災難給人們帶來的裂變,以及災難過後人們如何重新站起來。”張翎闡釋道,當災難把人逼到牆角時,人會表現出非同尋常的狀態,人性的光輝和弱點都會一覽無餘,這是很值得挖掘和書寫的。

  2017年7月出版的《勞燕》是張翎首部戰爭題材的作品。小說以抗戰時期位於溫州玉壺的中美合作訓練營為歷史背景,講述了一個名叫阿燕的女子的傳奇故事。“這是一個特別頑強的女人,什麼樣的委屈和恥辱都能承受,就像泥土一樣,把最臟最恥辱的東西轉化為營養,還能夠滋養萬物。哪怕踩上一萬只腳,吐上肮臟的唾沫,雨水一來,泥土里照樣能生長出美麗的花朵。”張翎說,《餘震》里的李元妮,《金山》里的六指,《陣痛》里的勤奮嫂,其實都有這樣的影子,阿燕更是把這種形象推向了極致。透過阿燕這個角色,張翎展現了人在面臨絕境時所迸發出的巨大能量,讚美了我們民族的女性從苦難涅槃的那種生生不息的強韌生命力。

  海外華文創作生機勃勃

  在當代世界華文文學史上,張翎與嚴歌苓、虹影一起被譽為引領海外華文文學創作的“三駕馬車”。對此,張翎表示,近年來,海外華文文學呈現出生機勃勃的景象,作家隊伍不斷壯大,早已不止“三駕馬車”了,比如陳河、陳謙、袁勁梅等都是比較有影響力的作家。整體的作品質量也有了很大提高,題材和風格更加豐富多樣。“海外華文作家是龐大的漢語文學版圖中的一個有機組成部分。隨著人口流動越來越普遍,海外華文寫作也會成為一種持久而繁榮的文化現象。”

  不過,在交通和通訊如此發達的今天,“海外”對一個作家來說越來越只具有居住地和郵政地址的意義。凡是用母語寫作的海外作家,筆下探討的話題必然無法割裂與故土的關聯,儘管可能會比本土作家更多一些國際視角。因此,張翎認為,沒有必要刻意強調“海外”這一標簽。無論一個作家居住在哪裡,寫作就其本質來說都是個孤獨的過程,作家必須保持獨立思考,避免被大眾意識所同化磨蝕,努力發出自己個性化的聲音。

  熱鬧多元的當下中國

  過去,張翎一直回避寫當下題材,她認為自己錯過了中國最熱鬧最跌宕起伏的三十年,無法像根植故土的那些作家一樣準確地抓住當下的精髓。隨著回國的次數增多,在國內逗留的時間變長,張翎有了更多的機會近距離觀察中國社會。她逐漸增添了勇氣和信心,邁出“寫作生涯中最為冒險的一步”,嘗試書寫當下的中國。“我意識到旁觀者也可以有自己的觀點和角度,我可以寫出另一種版本的中國故事。”

  談到對當下中國的印象,張翎用了幾個關鍵詞:熱鬧、速度、多元。不論是橫向跟西方國家比較,還是縱向和張翎所成長的年代相比,當下的中國都顯得更加熱鬧,充滿活力。速度則體現在快速的發展變化上,比如支付方式從現金到信用卡到支付寶,通信方式從郵件到QQ再到微信。價值取向和審美觀念的多元化也是當代社會的一大特點。“與我們那個年代不同,現在沒有哪一種時尚、審美能夠統領全社會。閱讀方式上也一樣,過去某幾本書能夠轟動全民,現在讀者群越來越分化,大家各有所愛。”張翎感慨道,當下中國的一切尚在不停變化中,沒有凝固下來,可以說是“塵埃尚未落定”。

  張翎近期推出了一系列當下題材的中短篇小說,如《死著》《都市貓語》《心想事成》等。“我抓住時代洪流中的幾個碎片演繹成小說,不一定能折射全局。但這幾個碎片必須是真實的,與當下社會環境相契合,這樣我的作品才會有生命力。”(來源:人民日報海外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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