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學藝術的園地裏，秦牧辛勤耕耘了五十多年，生前出版了61種文學作品，約500萬字，在國內外產生了廣泛的影響，滋潤了一代又一代讀者的心。1994年《秦牧全集》10卷本由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2004年出版《補遺卷》，近日由廣東教育出版社出版《秦牧全集》增訂版12卷，是中國文學的一座豐碑，在中國文學史上具有重要地位。
我曾在一篇文章裏說過，秦牧在文學的園林裏是一棵繁花樹，意思是說秦牧的作品豐富多彩，各種文學體裁他都涉獵過，各種作品都有其獨到成就。當然，秦牧視為“本業”的是散文，大約占了他作品總量的85%左右。其影響最廣、成就最大、風格獨樹一幟，被稱為“秦牧風格”。
值得注意的是，由於秦牧站在時代的高度來觀察與體驗社會人生，他的許多優秀作品，都蘊含著深刻的哲學思考。這就是他說的“道理”。這種道理是完全融化在知識、情感和形象的描繪之中，因此極饒情趣。可以說，充分發揮知識和聯想的魄力，偏重在敍事中言理，以理趣取勝，這是秦牧散文最鮮明的藝術特色。
早在20世紀40年代出版的《秦牧雜文》中，就表現了秦牧善於發揮知識和聯想，對歷史和社會進行哲學思考的特點。他常常思考的是“歷史縫隙裏教人傷心的秘密”。如《私刑•人市•血的玩賞》，具體描繪了各種駭人聽聞的私刑、日本侵略者在我國開設“現代商業組織”的人市，以及戕害自身以血行乞而小市民“圍觀如堵”的慘像。
在20世紀50年代初至60年代，是秦牧散文創作的成熟期。秦牧是一位有人格理想追求的作家，始終堅持深入生活的內核，昇華為一種哲學命題。這個時期，他著重思考的是關於社會、政治、歷史的問題。比如，他站在星空下，看著暗藍色的天幕，銀河迷茫，繁星閃爍，“想著過去的歷史，思索人類的未來”，“當人們掌握社會和自己命運的時候，就不會畏懼地匍匐在大自然的腳下”，當人們被某種宗教、迷信、神怪的思想所愚弄時，“人們就不去探究一切事物的根源”，於是，許多盲從、愚昧、可笑的事情就出現了（《星下集》）。他徜徉在廣州年宵花市，看著那花街十裏，歡騰熱鬧的盛況，“感受到許多尋常道理中新鮮的涵義”，而最深體味到的是，“億萬人的歡樂才是大地上真正的歡樂。”（《花城》）
還應該特別提及《藝海拾貝》。秦牧以一種輕鬆有趣、生動活潑的散文筆調，寓文學理論於談天說地之中，在分析每個問題時，又能溝通古今中外，融匯各種藝術形式，縱橫開合，浩浩蕩蕩，不僅敍述了各種藝術規律，而且充滿了人生哲理的探求。
新時期以來，秦牧著重思考的是關於人性、人生、生命的價值和意義等問題。《鬣狗的風格》揭露“四人幫”的追隨者，就像“猥瑣難看”的鬣狗一樣，“為了分一杯羹”，就“亦步亦趨”地“踐踏一切原則”的卑鄙人性。《給一個喜歡騎馬的女孩》，則是提示在“文革”中，秦牧被強迫勞動，一個女孩喝令他伏地做馬讓她騎一騎，秦牧當即拒絕了，但這件事使他痛苦地思索了十多年，這不是因為自己受了侮辱，而是想到“整整一個時代的青少年的敗壞”。
秦牧對於自己的國家和人民，是最具愛心和責任感的作家。他寫了大量關於重建人的思想、道德、情操以及尋求人的價值和人生意義的作品。比如，《花蜜和蜂刺》，描述我們也應像蜜蜂一樣，“既能辛勤勞動，必要時又能挺身戰鬥”。《長街燈語》，從北京燈色之美聯想到人的心靈之美，我們每一個人都應忠誠為社會做事，“像是大街上成千上萬華燈中的一盞那樣，即使只能在角落裏吐點小小的光芒，也是好的。”《秋林紅果》寫北方的山楂，個頭很小，卻博得南北各地人的喜愛，想到生活中許多一聲不響，外表平凡，既沒有漂亮的頭銜，也不炫耀什麼平生事蹟，“實際上卻很了不起的人物”。等等。
秦牧的作品處處顯示中國傳統的文化精神，又具有充分的現代意識。
作者：張振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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