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大陸對民進黨兩岸政策的態度，影響到美對民進黨處理兩岸關係能力的判斷。因此降低美國對民進黨兩岸政策的擔憂，將是民進黨難以繞過的坎。但值得注意的是，在“反服貿運動”暴露出台灣民眾“恐中”“懼中”等情緒後，蔡英文可能認為兩岸政策已經不是妨礙民進黨再度執政的關鍵因素，其雖然針對大陸和美國採取兩手策略，為2016年“大選”鋪路，但明顯其爭取美國支持優於爭取大陸接受。因此可能出現即便民進黨選前不調整兩岸政策，美國也接受其上台，事後再加以管控的情況。2000年陳水扁當選後，美國就採取要求其做出“四不”承諾的方式來管控兩岸可能出現的風險。2012年“大選”期間，美國也做好了如果蔡當選、“台灣共識”無法解決兩岸緊張的準備。包道格在接受“中天電視台”採訪時表示，如果蔡英文勝選，“美國很快會派高層代表給她傳訊，要她找出超越競選承諾的方式來維持現狀，讓美國對她可以處理兩岸關係有些信心”⑦。
蔡英文受到美國的關注和重視，但其個人特質和掌控民進黨的能力也難以令美完全放心
（一）蔡英文在民進黨內的地位和個人政治能力有助其贏得美國重視。2008年民進黨下台後，蔡英文帶領該黨迅速走出谷底，接連在地方選舉中獲勝的表現就給美留下深刻印象，也一度看好蔡在2012年勝出的可能性。當時面對蔡聲望暴漲、氣勢如虹，時任AIT台北辦事處處長的司徒文曾密電美國國務院，認為蔡已經勝券在握⑧。儘管目前蔡能否代表民進黨角逐2016年還待觀察，但蘇貞昌、謝長廷等民進黨大佬在黨主席選舉前“知難而退”以及蔡以93.71%的得票率高票當選等表現，充分顯示其在黨內的高人氣和“綠營共主”的地位，這勢必會再度引起美對蔡的重視。如果年底蔡帶領民進黨在“九合一”選舉中再次開出漂亮成績單，美不得不考慮順勢而為，接受民進黨再度執政的可能性。
（二）蔡英文的“台獨”立場令美難以放心。雖然民進黨是美國打“台灣牌”的重要棋子，但美希望將利用民進黨打“台獨牌”的影響限定可控範圍內。因此，2016年民進黨候選人是否具有可預測性，能被美國有效掌控，將是能否獲得美國信任的重要因素。蔡英文的個人特質對美來講是重要考察指標。美對蔡的“台獨”立場早有認知。蔡英文不僅是李登輝拋出“兩國論”的重要推手，也是陳水扁時期兩岸政策的實際操盤手，其不僅阻擾陳水扁概括承受“九二共識”，還曾拒絕了前美國國防部長佩里（William Perry）關於兩岸應基於“九二對話之精神”開展對話的建議，讓美方意識到蔡缺乏務實彈性的決策風格⑨。2011年12月，台《聯合報》報道稱，美選前多次向蔡英文表明，接受“九二共識”有助於民進黨勝選後與大陸、美國保持建設性關係，但蔡英文並不太理會美國友人的忠告⑩。美方認為蔡英文是“理念型台獨”，與陳水扁“工具型台獨”引發的問題輕重不同，美方將更難影響台灣⑪。美對蔡個性和“台獨”立場的認知，令美無法接受蔡提出空洞的“台灣共識”。此次蔡再度出任黨主席，雖然在兩岸交流上展現出溫和務實的姿態，但其立場並沒有實質改變，甚至顯露出無意調整的傾向，聲稱“如果民進黨打好今年‘九合一’選舉，大陸都會朝民進黨方向調整”、“大陸一調整，美國人就沒什麼好講的”⑫。雖然在正式獲得2016年提名前，蔡不會透露其兩岸政策底線，但未來無論蔡能否帶領民進黨重新執政，美國對其“台獨”立場的擔憂都難以消除。一個堅持“台獨”立場且難以讓美國駕馭的民進黨候選人，美國當然不會放心。
（三）蔡英文處理兩岸政策的困境令美對其心存疑慮。能否掌控綠營支持者，主導民進黨兩岸政策向理性務實方向調整，是美國衡量蔡是否具備處理兩岸關係能力的重要觀察指標。目前蔡要在改變民進黨“逢中必反”的形象和穩固綠營基本盤之間取得平衡難度很大。民進黨派系共治的特點以及“台獨”基本教義派在黨內的牽製作用，都令美國對蔡能否帶領民進黨務實處理兩岸議題心存疑慮。另外，隨著年底和2016年“大選”的到來，蔡能否展現出管控“台獨”鬧事的意願和能力，並在利用兩岸議題謀取個人和政黨利益上展現出一定自制力，將影響美是否接受或支持蔡上台的意願。
通過以上分析，筆者認為，2016年美國是否接受或支持民進黨再度執政，根本原因不是民進黨能夠討得美國多少歡心，也不是其兩岸政策是否能讓美國滿意，而是民進黨是否能被美國有效駕馭。民進黨是否務實調整兩岸政策，更多是影響美國管控台灣問題所需花費的精力，不能從根本上促使美國阻礙民進黨上台。有實力勝出且聽命於美國的民進黨，只要其不過度刺激大陸，即便其“台獨”立場不做任何調整，美國也能接受。畢竟民進黨對美國的戰略價值是促使美國挺民進黨的恒量，兩岸政策只是影響美國對民進黨態度的變數。在民進黨看來，與調整兩岸政策相比，讓美國相信民進黨具有可預測性和可控性，才是讓美放心的關鍵與核心。民進黨也看到，美對馬英九推動兩岸關係並無太大擔憂，根本原因就是馬採取親美政策，具有可預測性，讓美國有信心和能力掌控兩岸關係走向。而放棄“台獨”或“凍獨”可能失去或削弱民進黨對美國的戰略價值，這是民進黨除基本盤的考慮外，不願輕易調整“台獨”立場的原因之一。
註釋
①郭震遠：《台灣問題對中美發展新型大國關係的影響》，《國際問題研究》2013年第5期，第29頁。
②《趙天麟：美直言關切綠兩岸論述》，台灣《中央日報》（網路報），2014年5月31日。
③2010年12月，戰略暨國際研究中心資深研究員葛來儀稱，“雖然馬當局已成功恢復美台互信，但不表示彼此間沒有問題，奧巴馬政府官員一直覺得台灣在兩岸談判的進展上，對美方簡報的深度和廣度都不夠。如台灣以觀察員名義參與WHA及兩岸簽署ECFA之前，美方得到的資訊都不足”。參見《葛來儀：美盼充分瞭解兩岸互動》，台灣《中央日報》，2010年12月9日。
④《哈佛學者戈迪溫：台海挑戰來自政治分化》，台灣《中央日報》（網路報），2014年5月28日。
⑤《美：馬任內兩岸不可能政治對話》，台灣《聯合早報》，2014年5月2日。
⑥《民進黨未凍獨美感失望》，台灣《中時電子報》，2014年1月1日。
⑦《包道格：蔡兩岸政策美擔心台灣共識是不可能的事》，台灣《中國時報》，2012年1月13日，第A8版。
⑧《蔡英文的兩場選戰》，台灣《美麗島電子報》，2014年5月27日。
⑨《裴利建議“九二精神”蔡不買單》，台灣《中國時報》，2012年1月4日。
⑩《蔡不承認92共識美：無法維持建設性關係》，台灣《聯合報》，2011年11月24日。
⑪《美卸任官員：蔡處理兩岸美不放心》，台灣《聯合報》，2011年11月24日。
⑫《蔡英文對大陸的戰略誤判》，台灣《中央日報》（網路報），2014年8月15日。
（全文刊載於《中國評論》月刊2014年10月號，總第202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