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陝西省前柔道冠軍莊朵朵 |
至記者3月27日晚截稿,陝西省體育局、省重競技運動管理中心、延安市體育局共同成立的聯合工作小組仍在與莊朵朵一家人商量如何解決問題——原陝西省柔道隊集訓隊員莊朵朵一怒之下“揭黑”,稱自己需要體育局安置工作和提供治病費用。由於延安市體育局拖延不理,莊朵朵遂公開透露,自己曾親身經歷過“改年齡”和“改名字”等運動隊造假活動。
“事情可能會很快解決。”莊家人27日晚在電話中告訴記者,莊朵朵需要等待最終結果,“省體育局的態度還可以,說是和我們一起進行醫療鑒定,然後再治病。”
“省體育局紀檢部門和人事部門已經對莊朵朵說的‘造假參賽’事件展開調查,一旦有結果,將立即向社會公布。”陝西省重競技運動管理中心主任楊長嶺告訴記者,“莊朵朵事件會得到妥善處理。”
事實上,體育圈的混亂由來已久,“改年齡”和“換名字”等惡劣造假手段直至現在還時有發生。
難解的“業餘運動員”身份難題
最初令莊朵朵感到氣憤的是,延安市體育局以“莊朵朵屬於業餘運動員,不在安置範圍內”為由,不給自己安排工作。
“我練了這麼多年柔道,結果自己還成了業餘運動員,這種說法太讓人傷心了。”莊朵朵今天中午告訴記者,“我一直是享受專業運動員待遇的,怎麼可能是業餘運動員?”
但陝西省體育局的規定,確實讓莊朵朵無法享受安置政策——取得全運會或全國錦標賽的前六名或全國青年賽的前三名,是獲得“安置政策”的敲門磚,只有取得上述成績,才能成為擁有陝西省正式編制的專業運動員,而莊朵朵儘管有省市冠軍的稱號,卻沒有取得上述全國比賽的相應名次。
而業餘運動員與專業運動員之間的待遇差別,遠比人們想象中的大,更何況在龐大的專業運動員群體中,還有“是否在編”的區分。
“我們國家的編制管理原則就要求精簡,所以,通常占正式編制的運動員,大約占運動員總數的一半。正式編制運動員每個月的工資,來源於行政撥款,通常大城市這部分運動員在500人到800人之間。另一半運動員,大多是以協議形式存在的,簡單地說,就是和運動隊簽合同,代表所在的地方隊參加各種比賽,如果他們想成為正式編制內的運動員,必須符合條件,比如說,拿到全國前三名。但這也很難,因為畢竟編制有限。所以,每年引進名額的競爭都很激烈。”一位地方體育局工作人員告訴記者,“通常來講,正式在編的優秀等級運動員是待遇最好的,正式在編的普通運動員也還不錯,起碼退役後地方體育局會安排工作。不過,這兩年也有不少運動員對安排的工作不滿意,寧可拿一筆退役費自謀出路。”
莊朵朵非優秀運動員,更非正式在編運動員,但她的“運動型哮喘”的確與其長期的專業訓練“存在因果關係”,“體育局不給錢治病”又成為莊朵朵遇到的第二個難題。
運動員少有合適的醫療保險
“最近,這樣的糾紛越來越多,如果莊朵朵有合適的醫療保險,事情不會發展到現在這一步。中國運動員保障體系內的保險種類大概有三種,一是所在運動隊購買的意外保險,二是中華全國體育基金會提供的傷殘保險,三是參加各項賽事時,賽事主辦方購買的保險。”一位地方體育局醫療專家告訴記者,“從中國體育界的現狀和過去出現的問題來看,這三類保險遠遠不能滿足運動員,尤其是基層運動員的需求。”
據記者了解,“體育專業保險”領域至今未被納入中國保險法和中國體育法的範疇。到目前為止,我國的體育保險法規,僅有2002年國家體育總局制定的《優秀運動員傷殘等級標準》和《優秀運動員傷殘互助保險試行辦法》兩部層次較低的體育部門規章,而這兩部部門規章已經很難適應10年來中國體育的發展需求。
“其缺陷首先就是保障範圍狹窄,其次是體育保險險種單調。”著名體育法學專家趙建軍告訴記者,“我們國內好像還沒有從事體育保險業的專門人才,這是一個職業空缺。”
“保障範圍狹窄”正是導致莊朵朵此次“揭黑”的原因之一——《優秀運動員傷殘互助保險試行辦法》明確規定,投保人應為“優秀運動員”,“優秀運動員”的定義在中國競技體育界十分明確:全國各省、市、自治區及計劃單列市所屬正式在編、享受體育津貼獎金制並從事奧運會和全運會項目的運動員。
而《保險試行辦法》也絕不是能讓運動員高枕無憂的保險庫:被認定為“死亡或者成為植物人”的特級保險賠付金額只有30萬元,最低等級賠付金額則為1000元。
“我們希望相關部門能夠成立政策性的體育保險公司,對體育保險公司承保的高風險體育項目給予稅收優惠和財政政策支持,對運動員或教練所面臨的運動風險及大型體育賽事活動實行強制保險。”趙建軍說,“今後在修訂《體育法》和《保險法》時,應增添和補充有關體育保險和保障方面的內容,明確體育保險的性質、承保主體、險種設計、責任範圍、費率厘定及再保險等內容,這對我們體育工作的開展,將起到很大的促進作用。”
“文化教育”從來都是輔助性的
在國際奧委會運動員委員會委員楊揚看來,“組織安置”並不是解決運動員保障難題的最佳答案,“安置的效果畢竟有限,無論是安排工作還是貨幣化安置,都不如讓運動員從小接受正常的文化課教育,並在恰當的時間接受職場培訓。”楊揚說。
以北方某市一所體育運動技術學校為例,這所“業餘體校”在教育系統內屬於公辦中等專業學校,學校級別相當於普通高中,學校為學生設置的文化課在周一、周四兩天上午和周二、周三兩天晚上4個時段進行,而學生的課表也不複雜,只有英語、運動心理、計算機和思想品德4門課程——在結束九年制義務教育之後,這批渴望成為編制內專業運動員的體育中專生,大部分精力都轉向了運動技能的訓練。
“我初中就在體校了,每周要上6節文化課,但我們基本上都學不進去,有時候全班都不會寫作業,肯定和普通學校的學生沒法比,可能上午的課還能勉強聽聽,但下午和晚上的課基本上都沒用了。而且,在有比賽任務時,我們肯定要請假,訓練是不能耽誤的。”與上述中專體校同城的另一所體校小運動員陳力告訴記者:“文化課也就是學了些數學和語文的基礎,如果打不到一線隊,出去後就得重新學習。”
不過,大城市體校的小運動員比起莊朵朵來說,已經幸福多了。莊朵朵在自己的微博中寫道:“我也收到許多網友的私信。這些網友過去主要都是體校學生,他們許多人的遭遇和我差不多。還有正在上體校的學生。我不知道是該給他們打氣還是潑涼水,但我只能告訴他們,文化課不能丟。不要像我,到現在還不會背乘法口訣。”
在23歲的莊朵朵看來,至今不會背誦乘法口訣無疑有些丟人,但在中國陳舊的運動員培養體系下,運動員只為“冠軍”和“金牌”存在,“文化教育”從來都是輔助性的——而在運動生命後期,文化教育的缺失,往往使得運動員不能順利地融入社會。
“所有的競爭都是殘酷的,無論在競技場上還是在職場上,只有不斷學習才能適應競爭,我們需要讓每個運動員從第一天起就存在這種意識。”楊揚說,“起碼要讓小運動員接受和普通學生一樣的九年制義務教育,體育部門和教育部門對此都要負起責任,只有這樣,體育大國才能成為體育強國。”(時間:3月28日 來源:中國青年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