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漲價年”裏的定價歧路

http://www.chinareviewnews.com   2006-12-25 12:10:26  


  從2005年年底開始至今,國內資源產品價格改革次第推進。一年內,城鎮供熱體制改革,天然氣出廠價格、電煤價格、水價上調,油價接軌等政策密集出臺,引起利益各方廣泛關注,2006年也因此成為資源產品價格市場化改革元年。 

  在這些關係國計民生的價格改革中,由政府主導的定價方式引出的是非利弊將政府公共權力部門置於爭論的中心。這種價格的改革是以維護壟斷者的利益為重還是以民生為重?對政府來說;民生是國之根本,民眾穩定則是根本的根本;壟斷者則是政府肌體運行的保障者和利益提供者,手心手背都是肉,兩者之間孰輕孰重?利益怎麼平衡?是讓民眾多掏錢還是讓壟斷者脫離行政權力的庇護而獲得自立?這一追問不只是簡單的經濟學問題,更是一個深刻的政治命題。 

  2006年,這命題表現得更讓人關注。   

  ●何時舉行降價聽證 

  伴隨著價格政策的密集變化,這一年,全國水、電、油、氣等價格陸續上漲,其中油價、電價更是連續多次上調,這也是讓公眾頗有微詞的兩大領域。 

  在電價方面,到目前為止,全國各地相繼完成了價格上調。有的地方電價上漲甚至大幅度超過國家發改委批准的指導價格,在湖北,國家發改委核准該省的電價上調標準是每度電2.61分,結果湖北省電力公司上報的調價方案是每度電上調6.5分。遼寧電力公司提交的報告是每度電上調4.37分,而國家對該省的指導價為3.18分;黑龍江電力公司的調價幅度為每度電4.82分,國家對該省的指導電價上調標準是每度電3.36分;甘肅電力公司為每度電上調3分,國家發改委對該省的上調標準是每度電0.99分。從全國各省的電價調整聽證會披露的情況看,相當部分省份的電力公司所支持的漲價幅度遠遠高於政府調價的計劃。 

  油價更是一路飆升。到目前為止,全國相當部分城市已經完成了水、電、氣、油等基礎資源產品價格的上調。 

  與老百姓相關的能源基礎產品價格的上調,其價格主管部門和能源基礎產品的經營者一個比較冠冕堂皇的理由便是“要使資源產品價格與國際接軌”,可是當國際油價跌破每桶60美元時,國內的油價卻維持不變。為什麼政府主導的這種定價體系會出現這種只升不降的結果?在政府主導的價格制定中,為何看到的都是經營者或管理者發起的漲價的價格聽證,並且基本都能通過,而沒有消費者或者社會團體發起的降價聽證?即便有降價聽證,其結果亦不得而知。 

  2002年4月2日,一名羅姓成都消費者致函四川省消委,認為成都雙流國際機場停車收費偏高。他是一個常出差的人,經常開車去機場,把車一停上飛機,回來後把車一開投入工作中去。但成都雙流機場的停車收費真讓人有苦難言。一次去上海出差,買了一張東航的票,實際票價570元。3天后回來在機場取車,電子計價器上顯示的收費額為240元。如果此次去談生意,拖上個七八天時間,這停車費豈不比飛機票還貴?他最後委託四川省消委向有關物價部門提出申請,就機場停車費能否降低舉行聽證。 

  這是目前唯一可以檢索到的關於消費者提出的降價聽證消息,遺憾的是,這位消費者的聽證請求沒有被四川省物價局採納。   

  ●被俘獲的部門? 

  處於政府價格“保護”狀態下的相當部分行業都具有壟斷的市場特徵,並具有一定的行政力量。在市場和行政力量的庇護下,這些行業很容易交叉使用權力並能輕易地俘獲政府價格主管部門。 

  2006年4月,國家發改委發佈的《電力行業2005年運行分析及2006年趨勢預測》報告指出:2005年電力全行業虧損127億元,報告認為,從總體看電力企業虧損有所加大,負債率上升,經營狀況有所惡化。 

  就在國家發改委對電力行業作出預判的同時,國家統計局3月22日發佈了一組統計數據:2006年1~2月份全國工業實現利潤情況中,電力行業利潤同比增長38.5%,遠遠高於全國規模以上工業企業增長21.8%的平均水平。 

  這兩組數據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對比。國家統計局發佈這個數據的時候,全面調價並沒有展開。有不願意具名的業內人士分析說,發改委發佈的報告背後隱藏著一個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潛臺詞:電力企業全線虧損,以漲補虧就顯得順理成章。此後開始的電價全面上漲已經證實了這種判斷。通過漲價來轉嫁成本、提升利潤已經成為資源產品壟斷者嫺熟掌握的一種手段。 

  為了達到對這種手段的嫺熟運用並最終達到對價格、利益的追求,壟斷者還常常以停電、停熱、油荒、安全等理由來挾持社會就範。2005年底,新疆供熱企業嫌國有企業煤價過高,希望用小煤礦的煤,結果由於沒有提早儲煤,造成煤炭儲量占全國40%的新疆經歷了一次前所未有的煤荒。自治區政府被迫允許停產整頓的123家小煤礦延期生產40天。儘管緩解了煤荒,卻付出了兩起煤礦安全事故的代價。供熱企業不是努力提早儲煤,而是坐吃山空,“逼迫”政府對停產整頓的123家小煤礦開禁,以便提高自己的利潤,在目前許多小煤礦的礦難中,其實都有類似的深層原因。 

  不僅僅是俘獲,壟斷者還時常讓政府左右為難。成品油定價就是一個最為直觀的案例。 

  此前9月,當國際油價跌破每桶60美元時,過去一直高走的成品油價格是否下調成為民眾關注的一個焦點。此時,石油壟斷者發出了反對的聲音:“下調價格會傷害企業利潤,企業的利潤也是國家的利潤;其二,國內成品油價格一直與國際油價倒掛,並沒有達到國際油價的漲幅,以至於前面9個月都出現虧損,現在好不容易看到盈利曙光,為什麼要下調價格呢?”在這種論調支持下,左右為難的發改委最終出臺的決策自然達到了壟斷者所期望的結果。    

  ●用腳投票的可憐 

  雖然民眾最終只能無可奈何地接受高油價,但是石油壟斷者的論調卻遭到了消費者的批判:國內成品油市場,進口只占其中的一部分,大部分是國內開採,其成本遠遠小於進口油品,但執行的卻是要與國際接軌的價格,這為經營者賺取了多少利潤?其二,在進口油的價格中,雖然漲價幅度沒有與國際油價同步,但是國家財政給予了補貼。所以,石油壟斷者反對油價下調的理由是極其“荒謬的”。 

  但是,批判並不能改變習慣於用腳投票的消費者的命運,因為在全國成品油市場執行統一價,別無選擇。 

  所以,政府主導定價的管制方式不僅讓自身陷入左右為難並被壟斷者俘獲的境地,也讓消費者感到極其不滿。甚至在某種程度上,價格管制部門縱容壟斷者和消費者之間形成對峙。 

  在全國各省組織的電價上調聽證會上,電力壟斷經營者提交的漲價方案只有一個,不是漲不漲的問題,而是漲多少的問題,對所有消費者來講,沒有選擇的餘地。這也是聽證會變成“漲價會”的一個重要原因。中央黨校教授趙傑認為,問題就在於“消費者是用腳投票,而不是用手投票,沒有選舉權就只能是消費者的牢騷,而不是政治選民的牢騷,這種選擇註定結果是不對等,消費者只能被動接受”。 

  被動接受,消費者與壟斷者之間必然產生逆反心理,並逐漸衍生出對抗的社會情緒,且隨著生存成本的增大和貧富差距的增大而逐漸被放大,這樣的結果無疑是很危險的。 

  事實上,這種狀況正在變成事實:聽證會被扭曲;壟斷巨頭忘記自身的公共職能,資產收益率一直處於低處徘徊,如全國的電力資產高達2萬多億元,但是資產收益率卻只有1.4%,甚至低於居民的存款利息,而電力企業的另一端,電力職工則是長時間的高福利、高待遇;另一方面,資源價格的全面上漲,下游產業面臨通脹壓力,民眾生活負擔日益加重。 

  在沒有選擇面前,消費者越發顯得可憐。    

  ●改革什麼 

  一邊是隨時可以俘獲自己並經常被其俘獲的壟斷企業,一邊是民眾由對壟斷無奈衍生的社會情緒,孰輕孰重?政府主導的定價方式在未來將走向何方? 

  不可否認,大部分資源的供給目前仍然集中在少數壟斷部門和企業的手中,強化政府定價無疑會在一定程度上削弱這些壟斷部門的定價能力,並保護民眾的利益。問題是,如何來解決目前資源價格市場化改革中,政府主導定價所遇到的尷尬? 

  國家發改委價格監測中心官員劉滿平認為,改革必須引入競爭機制,強化市場運行基礎,並充分考慮成本公平負擔問題,儘量減輕老百姓的負擔。如果價格改革不能觸及壟斷體制,改革的結果只能是強化壟斷部門和企業的利益,從而形成更為嚴重的社會不公。 

  而要破除壟斷體制,最核心的改革首先就是要把壟斷者所擁有的行政權力剔除出來。趙傑認為,在當下的許多資源性壟斷行業,這些壟斷者或多或少地都擁有一定的行政權力,這種權力和應當承擔的義務是不相匹配的,在權力和利益交織之中,監管部門往往是缺位的,有時甚至在壟斷者和消費者之間充當一種調和者的角色,這也是壟斷者很多要求都能得到滿足的原因。 

  事實上,監管部門的缺位和壟斷者之所以能互為利用,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這種格局中主張了地方政府的部分利益。在廣東某個縣級行政區,財政收入是5.4億元,其中通過電力公司的代收費就高達2000萬元。在此情況下,作為政府的職能部門——價格監管部門對一些事情也只有聽之任之,這也是一些地方政府為何對公用事業價格竭力保護和偏袒的原因。暨南大學行政管理系教授洪凱認為,價格改革還必須與財政、稅收制度配套進行,如果財稅制度不改革,地方政府的財政收入中制度外的收入比例還是很高,那麼政府主導的資源性產品定價所衍生的怪圈將依舊持續。(來源: 南風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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