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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廂記》的“春”與“秋”
http://www.CRNTT.com   2020-02-17 13:12:34


 閑愁萬種,無語怨東風。”(第一本楔子〔仙呂·賞花時〕)春日之景牽動鶯鶯的心緒。劇本用鶯鶯的唱詞傾訴她在暮春時節的愁懷,落花飄零中的傷感,讓觀眾在劇本的開始,就對人物有一種直接、感性的體味,也為鶯鶯隨後的愛情萌動做出鋪墊。

  張生佛殿偶遇鶯鶯,一見鐘情。《西廂記》雜劇寫張生對鶯鶯的美好感受是“恰便是嚦嚦鶯聲花外囀”(〔勝葫蘆〕),是“若不是襯殘紅芳徑軟,怎顯得步香塵底樣兒淺”(〔後庭花〕)。寫鶯鶯離去後張生的失落是“空餘楊柳煙,只聞得鳥雀喧”(〔後庭花〕)。以春天的景致寫張生的“意惹情牽”,表達他的愛慕之情。“心猿意馬”的張生因此決定“不往京師去應舉也罷”。

  “長亭送別”是雜劇中經典的一折。作為主唱的鶯鶯的曲詞在對餞別時刻的摹寫中,一再穿插對秋景的歌吟。“碧雲天,黃花地,西風緊,北雁南飛。曉來誰染霜林醉?總是離人淚。”(〔正宮·端正好〕)秋空之高遠,暮秋的西風、菊花、大雁、紅葉,渲染著離別的背景,寫出鶯鶯內心的煩惱與傷心。“下西風黃葉紛飛,染寒煙衰草凄迷”(〔脫布衫〕),風中翻飛的黃葉、煙霧籠罩的枯草,點出秋日的凄涼,也映照著宴席上的痛苦與壓抑。“夕陽古道無人語,禾蜀秋風聽馬嘶”(〔一煞〕)浩蕩秋風中的馬嘶,宣告著離別,也強調著孤獨與寂寞。唱詞成功融匯範仲淹《蘇幕遮》、王勃《山中》、王安石《桂枝香》、李白《憶秦娥》等詩詞的情感和意境,使感情的容量異乎尋常的豐厚,耐人尋味。送別情節的搬演、“愁眉淚眼”的鶯鶯形象的塑造,與詩歌抒情之美融合無間。

  “長亭送別”之後,張生投宿於客店,睡夢中鶯鶯追趕而來。“董西廂”寫張生客店夢醒後是“越越的哭到月兒落”,而雜劇則把《董西廂》對張生“哭泣”的描述改寫為張生的唱詞:“〔雁兒落〕綠依依墻高柳半遮,靜悄悄門掩清秋夜,疏剌剌林梢落葉風,昏慘慘雲際穿窗月。〔得勝令〕驚覺我的是顫巍巍竹影走龍蛇,虛飄飄莊周夢蝴蝶,絮叨叨促織兒無休歇,韵悠悠砧聲兒不斷絕;痛煞煞傷別,急煎煎好夢兒應難舍;冷清清的咨嗟,嬌滴滴玉人兒何處也?”(第四本第四折)寫秋夜穿過雲層的月光,寫風吹落葉之聲,寫促織的叫聲、搗衣聲,用寥落的秋景、凄切的秋聲抒寫張生的心情,借助夢醒後的所見所聞來表達張生的思念,豐滿劇本對離別傷痛的刻畫。

  在《西廂記》雜劇對崔張愛情故事的表現中,紅娘承擔著重要的作用。劇中紅娘的唱詞亦時時和“春”與“秋”的時序相聯繫。在“董西廂”中,張生跳墻一段,是用敘述者的視角來寫景:“夜深更漏悄,張生赴鶯期約。落花薰砌,香滿東風簾幕。手約青衫,轉過欄幹角。見粉墻高,怎過去?自量度。○又愁人撞著,又愁怕有人知道。見杏梢斜墮裊,手觸香殘紅驚落。欲待逾墻,把不定心兒跳。怕的是:月兒明,夫人劣,狗兒惡。”(卷四〔中呂調·碧牡丹〕)但在王實甫的《西廂記》雜劇中,則改為紅娘主唱:“(紅雲)姐姐今夜月朗風清,好一派佳致也……〔駐馬聽〕不近喧嘩,嫩綠池塘藏睡鴨;自然幽雅,淡黃楊柳帶栖鴉。金蓮蹴損牡丹芽,玉簪抓住荼蘼架。夜涼苔徑滑,露珠兒濕透凌波襪。”(第三本第三折)“淡黃楊柳帶栖鴉”用賀方回《浣溪紗》詞,而以“嫩綠池塘藏睡鴨”為對,不但天然巧妙,而且更突出了春日的爛漫色彩。劇本借助紅娘的眼睛,由這位事件的參與者來描摹景色,寫月朗風清下的池塘、睡鴨、楊柳、栖鴉。用嫩綠、淡黃的顔色,用牡丹芽與荼蘼架,寫春色之美、春天的生機。然而,紅娘的唱詞是寫景,又不僅僅是寫景。美好的春色是張生跳墻赴約的背景,傳達著一種愉悅的心情。同時,也與接下來的劇情反轉構成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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