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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有多少教授學者不堪忍受屈辱自殺

http://www.CRNTT.com   2012-03-25 09:02:33  


 


  有關作家之死,繼續寫下去,還有許多話可說。“亂世人如蟻”,“動亂死多門”,古代詩人這些詩句,透露出無盡的感慨和悲愴。而“文革”中作家、學者和演藝界人士的死法更是五花八門,自殺,僅其一種而已,還有折磨致死的,瘐死牢獄的,活活打死的……這在古代詩人恐怕連想象也是無法想象的。

  比如趙樹理、邵荃麟、呂熒、陳翔鶴、肖也牧、韓北屏、侯金鏡、海默、司馬文森諸位先生,以及著名學者陳寅恪、吳宓、馮沅君、陸侃如、潘光旦、馮文炳、巴人(王任叔)等先生,甚至連“溫然其容,意態靜雅”的豐子愷先生,他們告別人世的情形雖有所不同,但都是折磨致死的。阿英(錢杏屯)、蕭軍、駱賓基、柳青等作家,雖死在“文革”之後,但根子還在“文革”,他們都是在那十年中受盡了磨難,心身受到創傷而死的。

  著名作家趙樹理,被造反派從叠摞三張桌子的高處推下來,跌斷髖骨又打斷肋骨,肺葉也穿透了,含冤去世。著名文藝理論家、美學家、翻譯家呂熒,在幹校饑寒交迫,貧病交加,精神上、肉體上受到巨大折磨,悲悲切切地死去了。每當我想起這位剛正不阿的知識分子,想起他的清高、狷介、無畏;想起他為胡風冤案公開站出來為胡風辯誣的壯舉;想起他在課堂講課時那凝重的風度,清晰的哲理,怎不頓生慘惻之思?!還有詩人、小說家、教授馮文炳(廢名)先生,建國初期讓他離開北京,離開他當了多年教授的北京大學,帶有發配性質的去了東北長春,嗣後雙眼失明,“文革”中無人照料,竟至餓死……

  更有甚者,是作家海默的悲慘結局。因為他無意中接觸到江青的一些秘史,造反派們竟把他裝進麻袋,封住口,亂棍打死!海默是一位火一般的剛烈漢子。1954年春天,在銀川文聯一位姚先生的炕頭上,詩人李季曾對我讚美海默豪爽耿直的性格,誇獎他如何善於構思故事,塑造人物,對他敬佩不已。

  又豈止是作家,京劇藝術大師周信芳、蓋叫天,原來身體都很硬朗,後相繼折磨致死。被陳毅元帥譽為“燕北真好漢,江南活武鬆”的蓋叫天老先生已屆高齡,游街時從疾馳的汽車上摔下來,腿腳傷殘還要接受批鬥,痛飲人生苦酒,告別苦難世間,不久就去世了。京劇須生泰鬥馬連良,在一次洗劫一空的抄家中被驚嚇,幾天後魂歸西天。著名電影藝術家鄭君裡、應雲衛、舒綉文,也是活活折磨死的。應雲衛先生患嚴重的心臟病,幾至奄奄一息。上影造反派要拉他去游街,醫生勸阻無用,這位導演優秀影片《桃李劫》,並通過這部影片把田漢、聶耳的《畢業歌》傳遍祖國城市鄉村的藝術家,竟慘死在街頭!

  關死在監牢裡的文化名人也不少。著名的革命前輩、歷史學家、哲學家華崗,著名的歷史學家吳晗,傑出的戲劇大師田漢,著名的話劇導演孫維世,都是被按上各種政治罪名,在獄中受盡折磨致死的。華崗先生1955年在山東大學校長任上,受胡風案株連入獄,一直關到1972年瘐死獄中。有些出版物上說吳晗先生是自殺的,據我向有關人士調查,他是在獄中遭到毒打,大口吐血死去的。孫維世女士則是雙手反銬在背後,死後遍體鱗傷……

  作家們還有種死法,有人稱之謂“慢火燒烤”,意思是,先行劃入另册,再加以精神折磨和肉體摧殘,直至把生命之火消耗殆盡。胡風、馮雪峰、聶紺弩、沈從文、路翎等作家,還有傑出的新聞界女戰士浦熙修、彭子岡等也當屬此類。被打入胡風集團已經離開人世的一些作家,外加牢獄之災,短壽自不必說了。就以沈從文先生來說,建國後被剝奪了文學創作之筆,社會地位大落,從前是赫赫有名的作家、教授,後來卻當了故宮(微博)博物館的文物講解員,連參加工會也沒有資格,工資、住房、人際關係都遭到種種刁難與精神折磨,心中憋氣乃至早逝是不言而喻的。

  這些作家本來都是應該好端端的活著,堂堂正正的寫作,以他們的生花之筆,寫出更多更好人民喜歡的作品的。然而命運使然,環境使然,一個個都悒郁成疾,過早地離開人世。這一類作家多數死於“文革”之後,沈從文先生曾自殺過,未能如願;有的作家是想等著討個說法,比如被黨組織派到敵偽內部做情報工作的女作家關露,“文革”後剛剛為她洗刷掉“漢奸”的罪名,而她痛感一生遭遇太慘,生趣索然,便自殺了。我想,我在上面講到的這些作家都不會相信我開篇提到的那位作家說的“再好的死,也不如再不好的生”這樣的人生哲學吧!

  近百年來,我國社會處於急劇轉折之中,人才輩出史無前例,而“文革”當中戕害人才也是史無前例的。大地冰結,萬花紛謝,祖國命運陷入深淵,華夏文化損失慘重,這是古往今來無與倫比的。上述許多作家和文化名人,因英年零落,未竟其業,未展其志,這是他們個人的悲劇,也是我們時代無法挽回的巨大損失。

  是的,他們以自己的血肉之軀,面對邪惡勢力誓死抗爭,他們的死是悲壯的,是大義凜然的。回想當年,他們一夜之間淪為十惡不赦的敵人,當其時也,知識分子安身立命——兼善天下抑或隱退山林的路都被堵塞了,人生至此,光明和希望安在?展望前程,但求一死了。

  有位從不勝寒的之“高處”走下來的老革命說“有人興頭來了,也許會拍拍你的肩膀;若臉一變,你連個螞蟻也不如,拈死毫不可惜……”這使我想起四川才子田家英,由於他的正直耿介,博學多才,而不幸又有一副“萬家憂樂在心頭”的菩薩心腸,致使英年早逝,令人感慨萬端!可是物極必反,否極泰來,其人之道,必報其身,君不見惡貫滿盈罪惡滔天的江青一類政治騙子,不是剝盡偽裝,原形畢露了嗎?

  鄧拓先生詩雲:“莫謂書生多議論,頭顱擲處血斑斑”(《過東林書院》),豈止是血斑斑?是“落花無數水流紅”啊!這血染的濤聲,必將永遠激勵著祖國正直而有良知的人們,讓我們永遠記住那些死難的英靈們,他們是永恒而不朽的。

  (2012年02月22日09:20人民網 本文略有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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