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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偉和他的“中國三部曲”

http://www.CRNTT.com   2012-09-02 09:14:30  


 
患有恐高症的巨人
 
  在論及德國浪漫派時,大詩人海涅說,每個時代都是一個斯芬克斯,一旦人們解開她的謎底,她就會墮入萬丈深淵。求解時代的斯芬克斯之謎的衝動,沒有誰強過當代的中國。
 
  就像何偉所說的,這個國家變化太快。它的笑容高深莫測。人們剛以為猜對了車頭的方向,看到的卻已經是絕塵而去的車尾燈;剛觸摸到了它飄忽的身段,留下的卻只是蛻掉和風幹的外殼。而它自己,則像一個瞬間長高,卻又患有恐高症的巨人,倉皇中起身,被自己的高度驚得頭暈目眩。

  在2011年的一次訪談中,提問者用何偉追問艾米麗的問題追問他:你覺得中國哪些地方是有希望的,哪些地方是十分危險,甚至接近崩潰的?
 
  何偉謹慎地回答,從未有過它在崩潰的感覺,整個體制的穩定性讓他印象深刻,但個體、家庭、小型社群也同樣十分穩定,這讓他懷有憂慮:“我覺得,對中國多數人的心理而言,這會是一個極具挑戰性的時代。誠實地講,我想這便是為何中國人對一個外國人寫的關於他們國家的書感興趣的根由。十年前他們不會太在意的,但今天的中國人開始努力思考他們的生活,他們的社會和國家,也想看看別處的觀點。”
 
  這段話大概能夠說明何偉的作品在中國受歡迎的原因。《尋路中國》推出中文版的時候,關於“中國模式”的討論餘音未散,中國人從未如此急切地渴望看到別人眼中的自己,如同一個梳妝完畢的女孩渴望看到自己的水中倒影。何偉提供的這幅中國畫卷對我們而言是如此新奇、有趣,充滿陌生感,同時又不像理論著作那樣難以親近。即便是一面哈哈鏡,這本書也足以讓中國讀者產生攬鏡自照的衝動。
 
  不過,我們卻不可謬托知己,過於相信這面鏡子。何偉的“中國三部曲”,本質上和利瑪竇以後西方傳教士式的中國寫作並無不同,他們敏於觀察中國,卻始終隔著層玻璃幕牆。即便像何偉那樣,在中國生活了十餘年,也終究無力深入幕牆背後的,穿越百代直至當下的文化心理積習,和普羅透斯般不斷變換形狀的超穩定結構。

  在《甲骨文》中,何偉已經快要觸及到中國的隱秘心臟,最後卻滑向了更容易引起反應的腋窩,撓了一下。“中國三部曲”無意中記錄下了從沉默的“棒棒軍”到行動的商人之間的演進,這是解讀中國的關鍵線索之一,但書寫者似乎並沒有對此產生自覺。何偉記錄下很多類似的線索,最終卻沒有抵達這個國度里的靈魂。那些靈魂仿徨中有盼望,沉默里有驚雷。
 
  中國只是何偉旅途中的一個驛站,揮揮手就過去了。和時代的斯芬克斯相遇,卻是我們逃不脫的命運。
 
  所以,我們需要記住丘吉爾的提醒。後者在《英語民族史》中以布立吞人為例說,他們世世代代一直認為猜透了斯芬克斯的謎語,實際上卻誤解了她的笑容。對何偉而言,他的尋路中國之旅可能僅僅是一場不無善意的誤解,於我們而言,卻有可能因為誤解了這笑容而被吞噬。( 來源:《文化縱橫》2012年第一期 作者系本刊特約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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