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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辨析:袁世凱因“二十一條”被罵賣國賊有點冤

http://www.CRNTT.com   2013-05-18 11:54:00  


 
  中國人的另一個招數,就是用神不知鬼不覺的方式,把消息傳布出去,讓英美知道,借英美的力量,抵制日本人的“獨吞”,這屬於傳統的“以夷制夷”老法子。這種法子,由於在清末用得太多,事先日本人就有所預防,在交涉伊始,就“非常認真”地要求中國政府方面,對有關二十一條的談判嚴格保密,威脅一旦消息走漏,後果將非常嚴重。為了防止消息走漏,日本代表甚至非常強硬地堅持中國方面只能由外交總長和次長出席,頂多帶一個秘書,因為當時的外交總長為孫寶琦,次長為曹汝霖,一個是前清官僚,一個是留日學生,向有親日之名。顧維鈞認為,這意味著把中國方面有英美背景的人員排除在外,無法參加談判。然而,袁世凱也不是省油的燈,在交涉開始之前,就把外務總長換成了歐美背景的陸徵祥,而陸徵祥在每次會談之後,都會在外務部召開小型會議,時任外務部參事的顧維鈞,因此得以隨時了解談判的動向。

  顧維鈞這位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的高材生,跟當時的美國駐華公使芮恩施有著密切的交往。據他自己說,在征得總統和總長同意的情況下,每次在外務部開完會之後,當晚,最遲第二天,他就會把情況通報給芮恩施和英國公使朱爾典。芮恩施的回憶也證實了這一點,他的話表明,美國人在了解談判進程方面具有主動性:“當我對正在發生的事情有所風聞後,便立刻提醒中國人:由於正在討論的問題密切影響到美國在華的權利,我必須了解全部情況,以便我的政府按照有關中國獨立的條約和協議,採取必要的步驟來維護它的利益。中國人當然是滿口答應照我的要求辦的。我同中國內閣成員和外交部官員的交往並不限於正式的會見和宴會。我們曾多次相互拜訪,免掉了種種官場客套,談至深夜。”

  保不住密的中國人,這一次把自己的“毛病”當成了武器,發揮到了極致。儘管日本人再三施加壓力,嚴重警告中國人不許對外走漏消息,但是消息還是在第一時間傳遍了世界。據中國駐英公使施肇基的電報,日本人1915年1月18日提出二十一條,最遲到2月13日,英國《泰晤士報》有關二十一條的社論就已經出籠。但是,《泰晤士報》的社論,顯然讓希冀英國人“主持公道”的中國人失望了,居然半個屁股坐在日本人一邊,認為日本提出的條件,“既非苛刻,亦非不公允,且並未侵及中國領土之完全、機會均等,及開放門戶各主義”,而且“深信日本之志願與英國相同,無非欲借此時機以求明定中日間之地位及鞏固遠東之平和而已”。只是在社論的末尾,半吞半吐地提道,日本所開列的條件,有數款“不免欲將中國歸日本保護,此與英國在中國主張門戶開放之政策不符”。顯然,英國由於正在陷於歐戰,而且跟日本有英日同盟的關係,所以,不大可能出來主持公道。2月18日,才有署名文章提出,認為日本的要求,與英日同盟相背,要求將二十一條全文從速公布。日本人當然知道中國人不會真的會為他們保密,在第二次會談時,他們就發現北京的《順天時報》和上海的外國報紙,已經聽到了風聲,而且日本代表還為此質問中國代表。只是,中國方面一推六二五,日本人也沒轍。

  其實,在北京的英國公使朱爾典,跟美國公使芮恩施一樣,從中日交涉的第一天開始,就知曉二十一條的基本內容。美國公使芮恩施後來回憶說, 雖然1月22日他才知道二十一條的全部內容,但不代表他此前一無所知。不過,雖然他們並不喜歡日本人這種背後下手的偷偷摸摸的行為,但卻顯然不打算有所作為。相對而言,英國人的綏靖意圖更明顯些,正在忙於歐洲戰事的英國人,此時顯然需要日本這個遠東的盟友,不打算為了中國,或者在為中國的枝節利益,得罪日本。只要日本不能獨占中國,英國人一切都好商量。英國人在整個交涉過程中,所做的,只是請駐日大使見了一次日本外相,裝模作樣地“勸說”了一下而已,唯一像樣一點的表示,就是在日本最後攤牌的前夕,英國人告知日本方面,“如斥諸強壓手段時,應先咨詢英國之意見”。相對來說,美國人的態度要積極一點,義憤一點,但也遠沒有到為了中國跟日本翻臉的程度。美國公使芮恩施對中國人很有好感,而且在駐華公使中,也屬於少見的有正義感的人,不過,他的義憤,也只是義憤而已,除了迭次電告美國總統,中日兩邊勸說,“亦無善策”。最後,美國政府給中日雙方一個照會,說是中日兩國的交涉和今後簽訂的條約,如有損害美國在華利益、門戶開放政策以及中國領土和統治權完整者,“美國政府決不承認”。

  在二十一條的交涉期間,有一位在華資深的記者,跟美國公使說:“當我們在這兒歡樂的時候,中國的主權卻像一朵雲向東方飄去了。朝鮮的戲劇又重演了。”經過兩個多月的交涉之後,這朵雲,終於快要飄到東京了。5月7日,喪失了耐性的日本人,對中國發出了最後通牒,限中國政府5月9日午後6時為限,作出答覆,否則採取“認為必要之手段”,即武力解決。

  第二天,袁世凱把在京所有的有全權和掛名政治頭面人物召集到一起,開了一個決策會議。顯然,他心里有數,日本的最後通牒,對他而言,只有接受一條路可走,但他不想承受一個 “賣國”的罪名,即使要承擔,也要大家來做個見證。在會上,參與交涉的人員,詳盡地匯報了整個交涉過程,然後袁世凱讓大家拿意見。據參加會議的曹汝霖回憶,在會上,後來被人罵為親日的陸軍總長段祺瑞,當即表示應該拒絕簽字,力主抵抗。他認為,這樣遷就,何能立國?“寧為玉碎,不為瓦全。”14美國公使芮恩施也提道,在這個會議上,產生激烈的爭論,“有人認為屈膝投降將意味著國家的崩潰。它將使政府喪失一切權力和公眾的支持,而抵抗則將使全國團結起來”。持這種主張的人認為,日本固然可以占領中國大片的領土,但卻無法合法擁有這些土地,日本這樣做,會遭致世界的譴責,而且,等到歐戰結束,歐美列強就會出面幹涉。持這種主張的人中,不止段祺瑞一個,時任總統府高級軍事顧問和總統英文秘書的蔡廷幹,也這樣主張,寧可跟日本人打游擊,也不屈服。這位留美幼童,這位在甲午戰爭中因受傷被抓到日本的海軍將領,當年就以堅貞不屈贏得過日本人的尊重,此時依然強項如舊。不僅如此,在交涉期間,當日本在中國的南滿和山東頻繁調動軍隊,為談判施加壓力之際,段祺瑞也暗中調動軍隊,以至於得到消息的英國公使朱爾典十分擔心,雙方會擦槍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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