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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仁明與《孔子隨喜》

http://www.CRNTT.com   2012-09-27 15:56:53  


 
兩位朋友的書評:

楊典:喜怒別裁——從薛仁明《孔子隨喜》談起 

  古代不談了,大約自1919年以來,國人讀《論語》或談孔子,便一直帶著一副莫名的憤怒面具。此憤怒從“打倒孔家店”一直延續到“批林批孔”。而憤怒來自何地、何人、何因?我們自己都不知道。似乎是“別人都憤怒,於是我便也憤怒”而已。譬如1972年我剛出生時,滿世界都充斥著一個標語,就是“批林批孔”。我母親說,我兩歲時常發高燒,而且極害怕打針。但到醫院後,一見到醫生舉起針頭,我就會大喊一聲:“批林批孔”。醫生往往嚇一跳。但究竟誰是孔老二,我是不知道的。總之,大人們都這麼說。看他們的表情和樣子,這個詞就像打針一樣,代表著緊張、恐懼和憤怒。代表壞人。

  八十年代的“四五一代”基本和民國“五四一代”一樣,在西學東漸的狂飆中,暫時還想不起這位“地富反壞右”和“封資修”的黑權威。

  直到九十年代,日本作家井上靖的小說《孔子》,和一本台灣學者南懷瑾的講義《論語別裁》,在短時間內風行於讀書人之間,於是才似乎稀釋了大陸人對這位儒家掌門人的酒精中毒狀態。因為人們忽然“意外地”發現,原來孔子並不是壞人。相反,他很平常,就像我們的一個鄰居。只不過這個鄰居總有太多的話我們聽不懂,需要解讀。他本來很簡單,但說起話來卻總是有些模棱兩可。

  最近這些年,那研究、炮製、調侃、演繹、模仿或利用孔子,折騰孔子的人更是越來越多了。孔子像一件戲服,被一撥又一撥的老生或旦角們穿來穿去,唱著各種折子戲。但真正把戲文說到骨子里的不多。其實給《論語》搞修正主義,歷代就有,如唐時就有人想把名字改成“魯經”,並非新鮮事。而近日讀薛仁明《孔子隨喜》一書,倒更是讓我意外。因為這里的孔子,更反常態,儼然已全是一位樸素的平常人。去年,我便已讀過薛仁明寫胡蘭成的《天地之始》一書,很為其中旁征博引之跳脫所動。後在他《萬象歷然》一書中,也看到過關於孔子的數篇隨筆。薛對孔子的態度,雖非環環緊扣,但也是“飛檐走壁”了,的確令我看到了一種新氣象:這便是一種儒家特有的自在,與類似釋家狂禪的大天真。

  不過,一切“新氣象”若詮釋得太多,又會落於文字空相。在此,我只簡而言之,便是我看到了一種“中國讀書人對孔子從憤怒到喜悅的轉變”。姑且叫轉變,是不得已。也可以說是重新認知,也可以說是返歸原點。因正如薛在《天地之始》里所言:“傳統中國人不喜歡有苦相的哲學,基督教過去難以盛行,便是因其有苦相”(大意)。總之,這喜悅的學說,無論是台灣延續的民國五四傳統,還是大陸毛時代發生的四五傳統,皆忽略掉的一個盲點。因無論是李零的“喪家狗主義”或錢穆的“《孔子傳》派”,皆無此歡喜氣象也。更遑論各類娛樂化的孔子形象了。

  儒教過去稱名教,即崇拜“名正言順”與“名”的萬能。胡適在《名教》中說:“名即是文字,即是寫的字。‘名教’便是崇拜寫的文字的宗教;便是信仰寫的字有神力,有魔力的宗教。”說到底,即是將禮教(制度)、文字(文化)和孔孟(偶像)統一起來的一個准宗教。去年,我也曾寫過一首描寫近代民間宗教的組詩,便戲用了《論語別裁》來為詩名。其中有一首叫“批注”,抄錄如下:

  我手里有一本1974年版白皮《論語批注》,作者為“北京大學哲學系一九七〇級工農兵學員”,其中每一段都有當年做的注釋與批判,還有黑體語錄、索引、譯文和附錄:《孔丘的反革命一生》。

先抄幾句:

  1、陳舊的東西總是力圖在新生的形式中得到恢復和鞏固。(八脩)

  2、毛主席指出:頑固分子,實際上是頑而不固,頑到後來,就要變,變為不齒於人類的狗屎堆。(雍也)

  3、以昨天的卑鄙行為來為今天的卑鄙行為辯護。(子罕)

  4、集中記載了孔老二這個吸血鬼的腐朽糜爛的生活方式。(鄉黨)

  先秦的黑格爾在四處流浪。如今夫子的形象也隨時都在變:

  如李零的狗、於丹的嘴、井上靖的演義、周潤發的臉……

  這些年來隨我學古琴的人很雜,有律師、藝術家、監獄警察或IT業老板等

  但他們全都喜歡嵇康的話:非湯武而薄周孔,越名教以任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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