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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功權:美國訪學見聞

http://www.CRNTT.com   2013-04-22 14:45:40  


 
談原罪之爭:中國道路的宿命承擔,帳不能算在民營企業頭上 

  主持人:這段時間微博上司馬南等對任志強、潘石屹的攻擊。關於企業家原罪的指責是每隔幾年會來一波:2006年前後,最近又開始了。原罪的賬能不能算到民營企業頭上?我想請您做一點分析。

  王功權:這麼多年我和民營企業同行們一起走過來,我的立場會傾向他們,我不認為自己是公正的,但會講得真實。原罪問題是中國改革開放30多年一直存在的,確切講,改革過程就是不斷突破禁忌的過程,在新規則沒有訂立之前,突破禁忌在某種程度上都是犯規的過程。實際上改革的過程是不斷破舊規建新規的過程,在舊規面前就有很多人在原罪問題,這個賬應該算在誰頭上?第一,這是我們民族長期走過道路的宿命,過去沒有做好,遺留到現在要想這樣走必然會帶來一些問題。另外,我當然願意把這個問題算在政府頭上,就好象一個人被強姦,失去貞操的罪應該算在強姦犯的頭上一樣。

  主持人:謝謝!北大張千帆教授曾對“改革”這個詞做了一個新定義,他認為改革就是一個良性違法的過程。馮侖也曾說有《公司法》之前是江湖混亂時代,有了公司法後則算是現罪。

  王功權:原罪問題大家更多理解成民營企業在過程中的早期犯罪行為和不規範行為。這個事情馮侖提得比較早,原來確實是指《公司法》之前之後的差別。《公司法》之前,萬通注册資金一千萬,找一個地方承擔一個星期的利息,資金在賬面繞一圈,回頭拿到驗資報告,然後爭取到了一千萬的資金,注册資本一個公司,賬上是空的。按照1993年後的公司法,這種行為叫抽逃資本或者虛假出資,3年以下徒刑。但公司法之前大家都這樣去做。所謂原罪,原來是指這一筆錢過來了,公司應實際到賬的資本是一千萬;但錢走了,賬上沒有資金。公司開業時是什麼?是賬上借用這筆錢要支付的7天利息。也就是說開業第一天沒有資本,是虧損的,因為有支出了。所以從第一天開始財務報表就不平衡。馮侖原來講的原罪是財務上的概念。後來因為原罪涉及到罪的問題,就把民營企業成長過程中的行賄、犯法歸納到這裡面,如此範疇更廣。當然《公司法》後這些監管比較嚴,有的還這樣去做,嚴格講是有問題的。所以有很多很大的企業家,政府或者競爭對手想弄死他,只要查注册資本——是否抽逃資金,很多時候屬於查一個是一個。

談企業家為什麼"用腳投票":感覺到玩不起,需要安全感

  主持人:我關注到蘇小和的一個微薄,他贊譽那些“用腳投票”的企業家。大意是說用腳投票逃出去的企業家都是非常勇敢的,敢冒風險的,類似於當年國民黨敗走大陸時那一批逃出去的人,後來鄧小平啟動改革、大陸招商引資,他們衣錦還鄉拯救了中國經濟。那麼,這些現在冒著危險、忍受著辱罵逃出去的人,有朝一日可能就是他們回來帶動中國經濟再發展。同時,在前不久的亞布力論壇上,王石先生呼籲中國的企業家不要移民。企業家為什麼紛紛“用腳投票”移出去?是到美國後,能在那裡獲得一種安全感?

  王功權:實質上,民營企業家是一個弱勢群體,在我們國家只要強調公有制為主體,民營企業家就一直被歧視。我們國家一直堅持在重大問題、重大領域必須以國有為主體,這對民營企業本身就是一種歧視。在這樣的情況下,能博弈就博弈,能合謀就合謀,能妥協就妥協,實在不行就用腳投票;感覺到玩不起、不好玩、很難搞時,會選擇移民或者把一部分業務挪到外面,防止萬一的情況出現。

  更何況國內有仇富現象;而且在他們過去成長過程中有所謂的原罪。看他們表面上很強大、很風光,實際內心深處挺弱小、脆弱的。馮侖說民營企業家既軟弱又搖擺,柳傳志說“我永遠是軟弱,從不搖擺”,馮侖說“褲子都脫了,都軟弱了,怎麼不搖擺?”

  在美國待的時間久了會發現,美國社會有階層,但社會規則是公開的。你知道你跟比爾蓋茨是不同層級,也知道國家有些規則對他相對有利,但這些規則是公開的。雖然自己多麼弱小、多麼無助、多麼沒有社會關係,你知道有一套法律保護著你。哪怕一個普通的中國移民,在一件事中介入到官司,起訴前你能預期到自己能否贏。如果在北京遇到官司,要維護權益很難。在美國,你出了這樣的事,你敢打,能打贏,前提是付得起律師費。如果是貧困家庭,美國還有一種制度提供志願律師,不用付律師費。人們雖然屬於不同階層,但在法律面前是平等的。這樣的安全對中國企業家來說是夢寐以求的,大家特別渴望的。在中國國內要靠關係,必要時給點錢才能解決,不管有理沒理。所以這種安全感對任何人都是有吸引力的。 

  主持人:這種安全感對在場的、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都是非常需要的,有透明規則,有可預期的未來。

  王功權:對,什麼東西會使人恐懼?是對前景的未知。比如出門走哪些路不知道,你出門會有恐懼和迷茫。如果清楚,左邊車多、右邊堵塞,自己會有相應的應對。我們國家在快速發展中有很多變化,但相對來說很多規則太不嚴肅,規則的不停變化使大家都沒有安全感。中國企業家在這樣的環境中久了,渾身是傷,心理有很多感觸。到美國後,回頭髮現這些東西在那邊是有底的,心裡踏實,這可能是久歷沙場或者歷經坎坷後渴望另外一種安定的生活,必然會有這樣的心理需求。所以我對他們很理解,儘管我自己並未移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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