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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適與自由主義:一種思想和錯位的時代 | |
http://www.CRNTT.com 2012-05-30 13:41:22 |
被四面夾擊的胡適 “被殺死的摩西” 在台灣,胡適度過了人生的最後4年,也是他被四面夾擊的4年。他與時代的摩擦達到了高潮。他為自由而去,但在台灣他依舊沒有得到“自由”。他甚至對朋友嘆息說:“寧不自由,也就自由了。” 1959年,胡適在日本東京接受記者司馬桑敦採訪時,曾有一段分析大陸學者吳虞的話:“在五四運動前後,他被指為左派,後來變為中間偏左,而逐漸的中間偏右,現在則成了右派,左右挨打,站在夾擊的中間了。” 吳虞是胡適的老朋友。40年前,胡適給吳虞的書寫序,提出要把孔子的招牌“拿下來,捶碎,燒去!”但時過境遷,人到暮年的胡適與老戰友吳虞的命運卻驚人的相似——“左右挨打”,“站在夾擊的中間”。他對吳虞的評說,看起來更像其夫子自道。 大陸方面曾經掀起過兩場對胡適的批判。從政治高度把他樹立為“人民公敵”,與蔣介石“一文一武”分工合作,是美國文化的“買辦學者”、“文化帝國主義”代理人和舊中國學界的領袖。胡適幾乎所有的門生舊誼都寫文章清算自己的思想,與胡適劃清界限,都說過一些在今天看來會後悔的話。當時在廣州中山大學的陳寅恪形容說:“一犬吠影,十犬吠聲。” 毛澤東在懷仁堂宴請知識分子代表時說:“胡適這個人也真頑固,我們托人帶信給他,勸他回來,也不知他到底貪戀什麼。批判嘛,總沒有什麼好話。說實話,新文化運動他是有功勞的,不能一筆抹殺,應當實事求是。到了21世紀,那時候替他恢復名譽吧。” 早在大陸時期,蔣介石就明確表達了對自由主義的否定態度。他在《中國之命運》中,將自由主義與共產主義相提並論,認為這兩種思想“客觀上是與我民族的心理和性情,根本不能相應的”,不切合國計民生,有違民族文化。他甚至認為,“自由主義”就是帝國主義文化侵略的馬前卒。 在台灣,蔣介石站穩腳跟後與“自由主義”者的蜜月期就結束了。自由主義思想構成了威脅其政權的離心力,蔣經國化名為“周國光”,通過“國防部總政治部”發布了絕密的特種指示——《向毒素思想總攻擊》的小册子。 其中不點名批判胡適,“製造人民與政府對立,破壞團結,減損力量,執行分化政策”。其“目的在散播和推廣個人自由主義思想,好叫人們尊崇他為自由主義者的大師,由他領導來批評現實,批評時政,批評當政者,促進所謂政治進步,造成與自由民主的英美國家一樣。這是他不了解中國當前革命環境,完全近乎一種天真的妄想”。 1958年,胡適出任“中央研究院院長”回台灣時,一本《胡適與國運》的小册子,已散發到台北各機關。這本攻擊胡適的書雖是匿名文字,既無出版地也無發行人,但殺傷力極大。它將丟失大陸的罪責歸咎於胡適,認為因胡適提倡自由民主思想,反對孔子,才破壞凝聚力,渙散了人心、軍心,最後導致“學運”不斷,軍隊望風而降。而胡適則是“國民政府”敗退的思想罪人,“剿胡”應該納入“反共複國”的總體戰略中。 胡適逝世前兩年,雷震因《自由中國》案而入獄,從某種意義上即是為了胡適一生宣揚的自由民主的理念而坐牢。胡適知道,有生之年恐怕要以失敗而告終,他有一種強烈的破滅感。這年底,他給朋友張佛泉的信中沮喪地說:“生日快到了,回想起四五十年的工作,好像被無數管制不住的努力打消了,毀滅了。” 胡適去世前一年,他在“亞東區科學教育會議”演講《科學發展所需要的社會變革》,再度激怒了文化保守主義者,以及新儒家學者。對胡適的文化立場攻擊,又如雪片而至,鋪天蓋地。參與圍剿的既有“立法委員”也有曾在胡適面前謙稱後學的文化人。 此時,無論在政治、文化、思想、意識形態各領域,胡適都陷入了空前的孤立。即使在自由主義者的陣營中,他也因“雷震案”中的妥協和不夠激進而備受指責。胡適的健康也急劇惡化,去世前很長時間都必須住院養病。 胡適一生都是在批判與論戰中度過的,這種衝突在他生命的最後時刻達到了高潮。而在其身後,爭議仍未片刻平息,直至今日還未結束。 胡適死後,張愛玲曾有一段意味深長的回憶:“我覺得不但我們這一代與上一代,就連大陸上的下一代,儘管反胡適的時候許多青年已經不知道在反些什麼,我想只要有心理學家榮格(Jung)所謂民族回憶這樣東西,像‘五四’這樣的經驗是忘不了的,無論湮沒多久也還是在思想背景里……不免聯想到弗洛伊德研究出來的,摩西是被以色列人殺死的。事後他們自己諱言,年代久了又倒過來仍舊信奉他。” 那麼,胡適是不是那個被殺死的摩西呢?作為20世紀中國最重要的知識分子,胡適已經逝世50年。就像我們去年對魯迅的回顧一樣,他們無法互為准繩,但都可以作為時代的一面鏡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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