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張勇 廣西南寧 助理研究員
中美外交哲學中都蘊涵有建設美好世界的“世界責任”意識,中國追求“和諧世界”的願景與美國一直以來“領導世界”的宣言無不體現著這樣一種精神。中國願景強調以國家利益與人類共同利益相結合為起點,在實踐上表現為通過內力精修,影響世界;美國宣言強調以價值觀與國家利益相結合為起點,內力外延,整合世界。中國的“共同責任”願景並不是必然與美國的“領導責任”願景相抵觸的,而且如果雙方應對得當,中美在這一問題上達致“道不同亦可為謀”的境界並非難事。
“中國責任”—內力精修 影響世界
從孔子的“天下為公”到顧炎武的“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儘管囿於時代的局限,彼之“天下”非今日之世界,但中國傳統文化中的“世界責任”之要義源遠流長、代代傳承是不爭的事實。古代統治者力圖構建一種“萬朝來賀”的朝貢等級秩序來展現自身文明的優越與在“天下”萬國中的至尊地位。當西方文明“東漸”,堅船利炮逼近東方海岸時,所謂“天朝上國”的臉面與榮耀被衝擊得蕩然無存。面對衰落,康有為等希望通過托古改制繼續追逐“世界大同”,孫中山則明確指出,中國的獨立、統一和富強是中華民族對世界應負的重大歷史責任。如果說古代統治者追求的是“以德懷遠,四夷來朝”的大國“責任”與“體面”,近代志士仁人謀求的則是實現民族自立後的其他民族平等待我之尊嚴。
1949年毛澤東同志在《論人民民主轉專政》中構想了未來世界的偉大藍圖:
“經過人民共和國到達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到達階級的消滅和世界大同”。實際上,這一設想已經奠定了立國之初中國對外戰略的認知基礎:建設好新生的人民共和國是踐行“世界責任”的基石。然而,後來對形勢判斷的“左”傾失誤逐漸升級,以致自命為“世界革命”的中心而轉向激進的“輸出革命”路線。
1978年十一屆三中全會“改革開放”的決策意味著新時期中國外交戰略指導思想的偉大轉變,一種嶄新的基於國內穩定、改革自身、影響世界的對外戰略新路線讓世界越來越看到一個更加自信、更加負責任大國的崛起。中國踐行“世界責任”的真正內涵不是夢回“天朝”,也不是“另起爐灶”,更不是要爭霸世界,而是,在與其他國際社會大家庭成員共同肩負人類未來命運責任的進程中,贏得中華民族在秩序內本來應有的尊重與認同。從這個意義上講,30年來中國國際地位一步步提升的歷程實際上就是中國人“世界責任”意識不斷升華、走向成熟並逐步獲得世界認可的過程。
“美國責任”—內力外伸 整合世界
自立國之初,“世界責任”意識就開始植根於美國外交哲學中的“天賦使命”觀之中:盎格魯—撒克遜人是“上帝選民”,美國是“救世國度”,負有把世界人民從苦海中拯救出來的特殊責任與使命。最直接體現這一點的代表性言論莫過於美國第28任總統伍德羅•威爾遜:“美國享有完成解放全人類與拯救世界的無限特權”,類似的華麗論調在其前後歷任美國政府的言論與文件中可以說是屢見不鮮。“上帝選民”的種族優越感與使命感的結合映射到美國對外政策中,就演化為“世界責任”大旗下的全球干涉主義與“輸出民主”路線。二百多年來,美國一直秉承“蘿蔔前行,大棒隨後”的政策路線,東伐西討,南征北戰才成就了今天美國的輝煌。
“9•11”事件後,布什總統多次宣稱美國要擔當起促進民主的“偉大使命”的領導責任,將與美國“異質”的國家整合進美國的戰略秩序框架之中成為新時期美國履行“世界責任”的新行動。從“大中東民主計劃”、“顔色革命”與“規制中國”的喧囂中,我們看到了美國“世界責任”的真面目。英國《金融時報》10月10日發表文章認為,當美國談及新興國家成為全球體系負責任的利益攸關者時,他們真正的意思是說,決不能讓中國和印度等國家挑戰現有的標准和規範。再華麗的“天賦使命”宣言也難以掩飾美國對自身絕對安全與全球支配性權力的無盡追求。美國製造的“無賴國家”、“邪惡軸心”,“不確定國家”等新概念無非是美國異化、孤立對手的宣傳工具,如此就為其對外政策執行賦予了偽善的道義色彩。
中美“責任”—“道不同亦可為謀”
至少在外在層次看,中美“世界責任”意識的共同點在於都體現了對於未來世界的理想主義追求,這點應該成為中美雙方從戰略大局角度協調“世界責任”立場分歧、共同維護全球戰略穩定的精神共識。
中國將是維護世界穩定與和平的堅定力量,並沒有追求“領導世界”的責任,而是要求在相應的秩序框架內贏得相應的尊嚴與尊重,從這個角度而言,中美兩國的“責任”願景並不必然是相衝突的。如果美國對此能充分認知,讓中國承擔更多“世界責任”的同時賦予其更大的相應發言權,雙方“責任觀”的碰撞與磨合必然在一種可以預期的軌道內運行。
中國要努力發展自身來增強應對外部挑戰的能力,與此同時,穩步推進內部改革,以形成較為成熟的國內政治自我演進與規範機制,加快“走出去”迎接全球化挑戰的步伐。中國並不謀求一條自身模式與價值觀的對外輸出路線,而且可以肯定的是中國的現代化既不是傳統“軍事黷武”大國再現,也不會是另一個現代“西式國家”的誕生。面對中國這樣一個前所未有的對手,美國所謂“塑造”中國未來的戰略不僅沒有可行性,而且也未必奏效。
美國如果摒棄其“天賦使命”觀中向來自以為是的優越感,更多的包容諸如中國等新興國家的獨立發展道路,革新其一貫的對待他國的“施壓”方式,多點溝通,多些協調,中美在肩負“世界責任”問題上達致“道不同亦可為謀”的雙贏結果,對於未來世界而言必是福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