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海龍 山東省平邑縣 公務員
讀到一篇博文《心中那盞燈》,便也有了也想寫點燈的衝動。其實在我心靈的記憶深處,最早的燈是鄉下的油燈。
油燈有好多種。最高貴的是能卡上玻璃燈罩,能調節燈焰大小,底座圓圓的,油瓶胖胖的,中間細細的,整個形狀就像一個丫丫葫蘆的煤油燈,也叫洋燈。在鄉下,村幹部家裡一般用洋燈,還有就是家裡有在外邊吃國庫量的也用這種燈。也就是說只有家庭條件稍好一點的人家可以用,而且覺得也只有家庭條件稍好的人家才配用洋燈。還有就是新人結婚時,娘家也要陪送這種燈的。把燈罩套上一圈大紅的剪紙,燈放在搪瓷臉盆裡,而且專門找一個小孩子端著,名曰“端燈的”,就走在第一個“抱雞的”後面,屬於第二重要位次呢。戴玻璃罩的還有點煤油的馬燈,也叫氣死風燈,不怕風雨的,走夜路、幹夜活、看莊稼地、防汛時用的。
第二種燈就是自家製作的玻璃煤油燈。好不容易尋個小玻璃瓶,藥瓶也好,小酒瓶也好,只要是玻璃的就成。用小鐵皮卷出一枚大地紅鞭炮大小的鐵管,裡面穿上棉布條,制成燈芯。再剪一個圓的鐵蓋,中間弄個洞,剛好擠進燈芯,做好後蓋到玻璃瓶上就成了燈。這種燈的燈焰調節是靠剪刀和針頭的,燈芯燒時間長了會結出黑的死炭,就要用剪刀剪去,火焰實在太小了,以至於不能做針線活了,就用針頭挑一挑,屋裡就會立時稍微明亮一些。這種燈上下一般粗,最不穩定,所以煤油都放得少,就是打碎了,也不至於損失太大。這是最大多數老百姓家常用的燈,一則舍不得買戴罩的燈,二則打碎了也不很心疼,三則燈芯小很省油。這種人家有的也有最高貴的能卡燈罩的洋燈,平時舍不得用,逢年過節或有親友過夜才舍得點著,大多數是放在比較顯眼的堂屋案幾上,像供品一樣擺在那裡,擦得錚亮,簡直就是一件擺設。還有就是學生在上晚自習的時候也使用這種燈,大多是用墨水瓶改制的。一般同桌合用一盞,每人點一晚,輪流用,誰也不吃虧。晚飯後上學就端著自制的燈去,放學後就再端著回家。沒有風的時候,夜裡又很黑,就一手端著燈一手護著焰回家。其實還沒有不點燈走得快,眼睛適應了黑夜,一會兒就跑回家了。只是教室裡煙霧彌漫,空氣混濁而又嗆人煙眼,第二天早上,要咳嗽老半天,咳嗽上來都有黑的的煙灰。
第三種燈其實才是正宗的油燈,祖宗傳下來的。就一個小燈盞,一根棉絮做的燈芯,一頭浸在油裡,一頭搭在盞沿上。油也不是易揮發的煤油,是食用油,我們這裡多是炸菜剩下的花生油。用這種燈的多數家庭最困難,點不起煤油燈,而且晚上很少點燈,只有在打發孩子睡覺的時候才點著,多數晚上是在點的起煤油燈的鄰居家裡做針線活,覺得不好意思了,偶爾還要給主人家幫襯幫襯做點針線活的。用這種燈,在冬天裡是不行的,花生油要凝結,但點著後就好了。這時有的就用自制的玻璃煤油燈,或是少買一點煤油,或是到鄰居家裡用花生油換一點煤油。
還有更貧窮的,連花生油也舍不得點的,就采來野生的蓖麻籽,好多好多,剝了殼,用細鐵絲或狗尾巴草莖串起來,一扎長一根,像現在城裡孩子串起來的大米花。串好後插在盛著半碗沙子的破碗茬裡,放在窗台上,睡覺的時候點上一根,躺倒被窩裡伸頭一口長氣,既吹滅了蓖麻燈,又吹嘆了半輩子的人生。
記得最厲害的是汽燈,汽燈燒汽油,要打氣把汽油霧化才點著用的。一開始是一個軟軟的像燈泡大小的紗罩,說是石棉做的,軟軟的,套在燈座上,向下垂者。等打足了氣,點著了,慢慢地紗罩就縮小了,像一個乒乓球了,可以重複使用好多天。點過一次的紗罩很脆弱,風一大都能吹碎。小的時候很好奇,在老師的辦公室,我就用手指捅碎過一只的,把老師心疼壞了,差一點沒讓我賠。汽燈點著的時候,近處都能聽到絲絲的出氣聲。用得起汽油燈的都是公家,晚上有活動的時候才用。學校裡上晚自習時也常用汽燈,只是要捱到上課時間到了才舍得點。三間一口的教室,找一根木棒橫擔在兩根房梁的中間,在木棒的中間用鐵絲挽一個鈎子,把汽燈打足了氣,點著後掛在鈎子上,滿屋子亮堂,於是學生便高興的吹滅了小煤油燈。每隔幾十分鐘,燈罩慢慢要便紅了,便取下來,再打氣,於是教室裡便一片打鬧聲。靠近汽燈的,就圍在四周一邊看老師打氣,一邊數著打氣的次數,老師就故意打得快些,學生就數不過來了。
我家在鄉下也算是家庭條件比較好的了。全家大人都在外工作,只有奶奶和媽媽在家務農,所以是點的起最高貴的煤油燈的人數不多的人家之一。在學校裡也是每晚都點我的小煤油燈的,同桌也還是每隔一晚點一次自己的燈,好像我的燈不存在似的。
而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下了晚自習後,媽媽每晚都在家裡等著我和弟弟放學,屋裡自然也點著高貴的煤油燈。弟弟是要先睡的,而我就在煤油燈下,認認真真的看書,先把一天來學的東西看一遍,然後再翻些課外書。買得起課外書的也不多,同學們都是互相傳著看。媽媽就一直陪著我,坐在稍遠的地方做針線活,只有需要穿針線了才靠近燈來。只要我想看書,媽媽是從來不催我睡覺的,夜到多深她也陪著。
靜靜的夜裡,院子裡蟲子也累得停止了呻吟,月光冷冷的灑向苦難而多情的大地。屋裡的燈光從窗戶裡外洩到了幽幽的槐樹頭上,一只蟲子拉著一條長絲線掛在樹枝上向上移動,微風吹來,樹葉嘩嘩,這蟲子倒又一動也不動了。
這燈光,是全村最後一盞熄滅的,我就是在這燈光下,複制了自己最深刻的童年記憶。而我也是村裡第一個依靠學習跳出農門“農轉非”的孩子。
1978年後,村裡有了水電,夏天雨後水多的時候,天黑後就發幾個小時的電,街上也亮起了路燈,家家戶戶明亮起來,人們的心情也似乎好了很多。磨面房也熱鬧起來,不花錢的電用起來也舒坦多了。燈下聊天玩牌捉迷藏,老鷹抓小雞,踢沙包……白天延長了。
再到後來,山上樹砍光了,河水幾乎斷了流,水電被迫停止了,來了火電,但隔三差五就拉閘限電,所以煤油燈家家還是準備著,但大多都用最高貴等級的了。
日子一天天好起來。電,除了檢查線路,是從來也不停了,燈也大多用上了節能的。煤油燈是沒有了,買都買不著,誰家要是有就有來專門收藏的,家裡有應急燈和蠟燭應付偶然的停電。逢年過節家家戶戶還掛起了大紅燈籠,個別講究的還扯起了霓虹燈,五顔六色的,正如人們的生活。電腦已經開始向山村普及,寬帶早就扯過去了。
現在村裡所有大街都鋪上了水泥路面,路燈更是整夜都亮著,父老鄉親很是滿意現在的生活,除了孩子不讓多要以外,對共產黨沒有說多少不字的。“起碼晚上睡覺的時候,不擔心鬼子還鄉團來呀。”老百姓的思維就是這樣“低級”,真是對不起城裡靠工資吃飯又經常罵娘的所謂的民主鬥士們了。真的,多少年了,只有共產黨讓中國人不再挨餓受凍,不再受外來的欺辱,老百姓的感覺是最真切的。你隨便在鄉下找一個老伯聊聊天,他所知道的小布什以及他的爹爹老布什的餿事也許不比你少,這也是開放的中國的一個縮影。
燈,無論暗也罷,亮也罷,總是在夜裡的時候最需要,這一點,老百姓最有體會。
燈,在心中也有一盞,曲折也罷,順利也罷,平時在你身邊也許感覺不到,但總在最需要的時候你才發現,她原來一直都在點燃著,點了八九十年了,一直都在照耀著你前面的路。
--僅以此文獻給敬愛的中國共產黨誕生88周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