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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有順:今天的作家耽於幻想熱衷虛構

http://www.chinareviewnews.com   2011-12-08 09:24:09  


 
 只看到生活的陰暗面,只挖掘人的欲望和隱私,而不能以公正的眼光對待人、對待歷史,並試圖在理解中出示自己的同情心,這樣的寫作很難在精神上說服讀者。因為沒有整全的歷史感,不懂得以寬廣的眼界看世界,作家的精神就很容易陷於偏狹、執拗,難有溫潤之心。這令我想起錢穆先生在《國史大綱》一書的開頭,勸告我們要對本國的歷史略有所知,“所謂對其本國已往歷史略有所知者,尤必附隨一種對本國已往歷史之溫情與敬意”,“所謂對其本國已往歷史有一種溫情與敬意者,至少不會對其本國已往歷史抱一種偏激的虛無主義,……而將我們當身種種罪惡與弱點,一切諉卸於古人。”錢穆所提倡的對歷史要持一種“溫情與敬意”的態度,這既是他的自況之語,也是他研究歷史的一片苦心。文學寫作何嘗不是如此?作家對生活既要描繪、批判,也要懷有溫情和敬意,這樣才能獲得公正的理解人和世界的立場。可是,“偏激的虛無主義”在作家那裡一直大有市場,所以,很多作家把現代生活普遍簡化為欲望的場景,或者在寫作中單一地描寫精神的屈服感,無法寫出一種讓人性得以站立起來的力量,寫作的路子就越走越窄,靈魂的面貌也越來越陰沉,慢慢的,文學就失去了影響人心的正面力量。

  精神視野的殘缺,很容易使作家沉陷於自己的一己之私,而無法在作品中出示更廣闊的人生、更高遠的想象。而好的小說,不僅要寫人世,它還要寫人世裡有天道,有高遠的心靈,有渴望實現的希望和夢想。有了這些,人世才堪稱是可珍重的人世。中國當代小說慣於寫黑暗的心,寫欲望的景觀,寫速朽的物質快樂,唯獨寫不出那種值得珍重的人世——為何寫不出“可珍重的人世”?因為在作家們的視野裡,早已沒有多少值得珍重的事物了。他們可以把惡寫得尖銳,把黑暗寫得驚心動魄,把欲望寫得熾熱而狂放,但我們何曾見到有幾個作家能寫出一顆善的、溫暖的、充滿力量的心靈?那些讀起來令人心驚肉跳的欲望故事中,有幾個是寫到了靈魂深處不可和解的衝突?為現代人的靈魂破敗所震動、被尋找靈魂的出路問題所折磨的作家,那就更少了。

  很多的小說,都成了無關痛癢的竊竊私語,或者成了一種供人娛樂的膚淺讀物,它不僅不探究存在的可能性,甚至拒絕說出任何一種有痛感的經驗。作家們只要一開始講故事,馬上就被欲望叙事所扼住,他根本無法掙脫出來關心欲望背後的心靈跋涉,或者探索人類靈魂中那些不可動搖的困境。欲望叙事的特征是,一切的問題最後都可以獲得解決的方案,也就是獲得俗世意義上的和解;唯獨靈魂叙事,它是沒有答案的,或者說它在俗世層面是沒有答案的——文學就是探究那些過去未能解答、今日不能解答、以後或許也永遠不能解答的疑難,因為這些是靈魂的荒原,是每一個人的生存都無法回避的根本提問。只有勇敢面對這樣的根本提問,人才有可能成為內在的人,文學才能稱之為是找靈魂的文學。木心說:“五四以來,許多文學作品之所以不成熟,原因是作者的‘人’沒有成熟。”確實,作家如果沒有完成精神成人,文學所刻畫出來的靈魂就肯定是單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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