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瓦爾達卻不願意太深地捲入其中。她更為文學化的電影實踐,以及隨後8年她轉向紀錄短片的創作,使她同阿倫.雷奈、雅克.德米包括杜拉斯等人一樣,更多地置身於左岸派陣營。“不過是我對電影的理解恰巧符合了後來發生的‘新浪潮’理念罷了。我對先鋒的理解就是要尋求冒險,尋求新的東西,這是我唯一的原則。”瓦爾達說,她並不認為自己屬於法國電影的任何一個幫派族群,也因此而被各種學術著作有意無意遺忘。整個六七十年代,瓦爾達都面臨著資金短缺的困境,幾乎只能拍攝一些短片。“可能我也不是那麼天才吧,總是找不到錢。”這位女士自我解嘲道。直到1985年,長片《流浪女》獲得了當年的威尼斯電影節金熊獎才將瓦爾達重新推向了幕前。
電影講述了流浪女莫娜臨死前的旅程。與一般人們對流浪者的想象不同,莫娜是自己選擇了流浪。而這樣的選擇,並非為反抗或激怒什麼,流浪只意味著自由本身。15年後,瓦爾達手持數碼攝像機,在半紀錄片《拾穗者》中延續了和《流浪女》相似的命題。這是一部有趣的電影,片子一開始是瓦爾達自己模仿布列塔尼油畫中的拾穗少女,突然她扔掉了肩頭的麥穗,扛起了攝像機。影片講述的拾穗者實為拾荒人,瓦爾達的鏡頭告訴我們,有些人迫於生計而拾荒,而有些人拾荒純粹是出於自由選擇,後者是從這個鋪張縱欲的世界的遺跡中淬取金子的人。
和另一位著名導演雅克.德米的愛情持續了瓦爾達的一生。她從不掩飾對他的迷戀,在他的晚年,她為他拍攝了三部電影。《南特的雅克》裡她在他的帶領下重建了他的童年,《雅克.德米的世界》則是一部純粹的紀錄片,她在裡面這樣訴說他們的相遇:“有一天,我遇見了雅克,後來他就搬了過來。” 他們養了一只貓,起了個突尼斯名字叫茨古古,他們住在一座破舊的房子裡,一起修葺整理,各自寫作。中間他們分開過,但最終他們決定相守終身。1989年,雅克檢查出感染了艾滋病,瓦爾達和兩個孩子選擇靜靜地陪在了他身邊。直到雅克離去,他們從未提起過這件事。
2008年,80歲的瓦爾達完成了她迄今為止最後一部電影《阿涅斯的海灘》。這是一部自傳式的紀錄片,片中的瓦爾達以劃船或倒著行走的方式串聯起了回憶。“在這部電影裡我扮演一個小老太婆的角色。”她說,“如果每個人的人生展開都是一道風景,我的就是一片海灘。”
海灘不同於險峰,海灘平易,海灘包容。片中,瓦爾達在海邊寫下自己的名字,然後浪花衝上來,名字消失不見。她在跳蚤市場的舊貨攤前翻找出雅克執導過的電影,拿在手裡端詳,然後再找出自己導演的一張,把它們叠在一起。影片的最後是墓園,“德米死後,我告訴自己,該死,我該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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