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對於台美關係堅實穩固的信心開始動搖
如果只就特朗普當選對台海局勢的影響看，台灣同樣遭受到不小的衝擊。台灣受到總統大選的影響既有短期的，也有長期的，既有現實層面的，也有心理層面的。長期以來，美國一直充當著所謂台灣保護者的角色，台灣執政當局則仰仗美國的支持，抗拒大陸的統一壓力。在兩岸力量對比日益懸殊的趨勢下，美國在台灣問題上採取的態度對台灣而言變得越來越重要。尤其是對於台灣當政者，是否得到美國的信任、肯定與支持，直接關係到其執政地位的穩固。另一方面，在美國遏制中國力度加大的情況下，台灣方面也自恃是美國不可能放棄的對華戰略棋子，以為美國保護台灣是必然義務。當傾向於貿易上的保護主義、安全政策上的孤立主義、對台灣問題又不甚了了的特朗普當選美國總統後，台灣對於美國是否繼續充當台灣的靠山，台美關係是否仍然可靠等等，忽然間變得不再那麼篤定了。
蔡英文當局對美新政府尚不得其門而入。美國總統換屆直接關係到美國的台海政策會否生變，以及既有的台美關係會否受到影響。因此，台灣當局從來就對美國的總統和國會選舉予以高度關注，也會提前進行相關準備，包括與主要參選人建立聯繫、培養感情等。在一般情況下，台灣當局都會兩邊下注，以確保與美國新政府溝通不留空窗期。就此次美國總統選舉中蔡英文當局的表現來看，她似乎更期待熟悉國際事務、重視亞太地區、對華態度強硬、較為親台的希拉里成為新一任美國總統。2011年11月希拉里作為美國國務聊在夏威夷大學東西文化中心發表題為《美國的太平洋世紀》的演說中，曾將台灣定位為美國的“一個重要安全與經濟夥伴”，聲稱“美國與台灣有堅實的關係”；希拉里也曾表示支持台灣參與國際組織等。這使得蔡英文當局有理由相信，如果希拉里上台會更加重視台灣的價值，給予台灣更大的支持。再加上美國主流社會、輿論一邊倒地看好希拉里，蔡英文當局將對美新政府的工作重點基本鎖定希拉里及其親近人士。蔡英文曾通過訪台的美國阿肯色州前州長畢比（Mike Beebe）向希拉里轉達問候和競選祝福，表示期待與希拉里交流。美國總統初選開始，民進黨又借希拉里參加洛杉磯親台僑界的活動之機，向其贈送蔡英文競選時使用的三隻小豬圖畫，圖畫上有蔡英文手寫的中文“加油！當選！”和英文署名。但最終特朗普出乎意料的勝選，讓蔡英文當局措手不及，既有的對美人脈資源、溝通管道一時間全然派不上用場，習慣的溝通方式是否有效也成了疑問。蔡英文當局面臨的難題是，為了生存必須要投靠美國，但面對即將上台的特朗普政府，卻忽然之間摸不到門。雖然，蔡英文當局已在第一時間向特朗普發出祝賀函，期待“台美關係能持續增進”，並表示對未來的台美關係有信心。然而其內心的惶恐與焦慮則顯而易見。蔡英文當局未來會竭盡所能，包括借助美國國會親台議員、親台智庫學者等渠道，全力與特朗普團隊建立聯繫，爭取美國新政府信任，力爭台美關係保持相對穩定。不過，這需要時間，並且存在相當大的不確定性。
蔡英文當局的“台獨”政策佈局遭受重創。蔡英文當局遭受的衝擊遠不只如何取得美國新政府的信任與支持，更大的問題還在於，此前依賴於奧巴馬政府的“亞太再平衡”戰略所進行的“台獨”分裂政策佈局有可能破局。蔡英文當局上台以來，拒不承認“九二共識”，推行“投靠美日、遠離大陸”，謀求台灣“事實獨立”的分裂國家政策。在蔡英文當局看來，這一政策能否成功的關鍵，在於其對外政策中的兩個核心內容，一是“新南向政策”，一是參與美國主導的TPP。蔡英文當局寄望通過這兩個“輪子”的同時推進，在深化與東南亞、南亞國家關係、參與區域經濟合作中，擺脫對大陸的依賴尤其是經濟依賴，打開台灣的國際活動空間。民進黨、“台獨”分子將此兩項政策稱之為具有重要的“戰略意義”。顯然，蔡英文當局的這一分裂政策佈局是以美國現行的“亞太再平衡”戰略為依託，以得到美國的支持與協助為前提的。特朗普上台後，美國的亞太政策尚無法預測，美國新政府會否延續奧巴馬政府的“亞太再平衡”戰略還需觀察，但全盤接受奧巴馬政府戰略遺產的可能性不高，放棄TPP則幾成定局。當繞開大陸參與區域經濟合作已然無望、“新南向政策”可能失去美國助力之後，蔡英文當局想搭上美國“重返亞太”的順風車，打開台灣的國際活動空間，進而謀求台灣“事實獨立”之路還能走多遠？另一個更加現實的問題是，寄望於解救台灣經濟的“新南向政策”、TPP落空後，堅持擺脫對大陸經濟依賴，進而要遠離大陸的蔡英文當局還能拿出甚麼良策來讓民眾相信台灣經濟會振興，民眾生活會好起來。
台灣島內對於會否被美國捨棄的疑慮增大。特朗普勝選在台灣島內產生的衝擊不僅在現實層面，也深入到心理層面。台灣島內對於美國總統選舉結果的反應，出現了關於美國會否放棄台灣的輿論擔心。這或許與競選過程中，特朗普表現得對台灣、對台灣問題、對台美關係漠不關心有關，也或許是基於特朗普大安全政策上的孤立主義傾向，以及可能減少對東亞防務投入而做出的判斷。但若深究不難發現，這種聲音的出現且音量增大，其實是反映了一些人內心深處已經存在的對於台灣正在逐漸失去美國靠山的擔憂。特朗普勝選所帶來的各種不可測性、不確定性，將這種擔憂激發了出來。台灣社會長期存在著台灣是美國的戰略籌碼，美國當然會義務充當台灣保護傘的心理暗示，民進黨、“台獨”勢力也一直將此作為推行分裂國家政策的心理支撐。當台灣上下忽然發現新選出的美國總統的政策，拿捏不准、琢磨不透，而且並非像自己想的那樣關注台灣、重視台灣時，對於台灣在美國眼中究竟有多大價值開始有所懷疑。對於特朗普上台，台北論壇基金會董事長蘇起認為，短期內美國不會棄台，但是台灣對於美國的價值沒有想像的高。這或許正是問題的核心。島內有些人尤其是“台獨”分子一直以台灣對於美國具有重要戰略價值，美國必然會保護協防台灣來自欺欺人，特朗普勝選從某種意義上說是以特別方式戳破了這一幻想，它對台灣社會造成了潛在而且巨大的心理衝擊。
美國新政府在兩岸關係中的角色
美國是影響兩岸關係的重要外部因素。1949年台海兩岸被人為分隔、台灣問題產生以來，美國始終將台灣視為其東亞戰略的一個棋子，並利用台灣遏制、牽制中國。美國長期插手台灣事務，美國因素在兩岸關係中隨處可見。美國在兩岸關係中的取態並非固定不變，它的變化大體上取決於三方面因素：一是美國對華政策及亞太戰略利益需要；二是中美兩國的實力對比態勢；三是台灣島內政局狀況。這三方面因素的變化，使得美國的兩岸關係角色在不同階段有不同表現。特朗普上台後，美國台海政策將有甚麼變化，以及對兩岸關係會產生甚麼影響受到關注。
現階段美國在兩岸關係中的主要角色。大體上表現為三個方面：一是兩岸關係深入發展並走向和平統一的重要障礙。這一角色具有長期性，只要兩岸不統一，利用台灣牽制中國的戰略價值就存在。在中美競爭態勢將持續相當長一段時間的情況下，美國不會輕易放棄台灣這一戰略棋子，因此美國也必然會阻止兩岸過快接近。2008年兩岸關係進入和平發展軌道，出現了前所未有的跨躍性進展。奧巴馬政府雖然對兩岸關係和平發展表示歡迎，但對兩岸過快接近心存疑慮。從馬英九當局在推動兩岸關係發展的態度上表現出的出爾反爾，以及馬英九親信關於“推動兩岸政治談判，要台灣人民放心，更需報知美國”的談話中，都可以看出美國牽制兩岸關係發展的力道。二是台灣島內分裂勢力的最主要精神支撐。“台獨”勢力之所以能在島內猖獗一時，不僅抗拒統一，還力阻兩岸關係發展，甚至謀求分裂，完全依仗著美國的庇護與縱容。在中國國力持續增強、主導兩岸關係走向的能力日益增大的趨勢下，島內分裂勢力的這一精神支撐也在逐漸坍塌之中，特朗普當選後，島內出現“美國是否會放棄台灣”的擔心說明了這一點。三是“台獨”冒險行為的限制閥。台海局勢緊張必然增大美國在這一地區的戰略風險，進而損害到美國的東亞利益。小布什政府曾出重手約束陳水扁當局的“台獨”冒險行為，奧巴馬政府反復強調台海和平穩定符合美國利益，為蔡英文及民進黨明確划線等，都顯示美國基於其自身利益，在一定範圍內約束台灣當局的“台獨”冒險活動。
美國新政府的台海政策走向及其影響。競選期間，特朗普並未將台灣問題作為其對華政策的主軸，同時在他的外交團隊亦未浮現的情況下，預測美國新政府的台海政策有很大困難。不過，從過去數十年來美國歷屆政府的台海政策演變脈絡看，總體上具有一致性、延續性的基本特性，儘管各屆政府各有特點，但基本不脫離美國一再申明的“一個中國政策、中美間的三個公報，以及與台灣關係法”所構成的大框架。此外，台海局勢保持和平與穩定符合美國基本和長遠利益也一再被美國政府所強調。美國官方和學者多認為，這樣的台海政策是行之有效的。特朗普上台後，脫離這一政策框架的可能性不大，如果再考慮美國國會、智庫在影響政府對台政策方面的作用等因素，可以預期，現有的台美關係在較大程度上將得到延續，包括美國新政府將保持與台灣方面一定層級的官方接觸、維持美台軍事交流互動、繼續表態支持台灣參與國際組織等。有著從商經歷的特朗普上台，加之他在競選時要求其東亞盟友增加各自防備開支的說辭言猶在耳，美國對台軍售不排除加碼的可能性。不過，蔡英文當局將很難期待美國新政府在可預見的將來會全面提升台美實質關係，給予台灣更大支持。而且，很可能出現的一種情形是，台灣當局為討好美國，盡快取得美國新政府的信任與支持，維持現有台美關係，將不得不在一些議題上，如開放美豬進口、對美軍購等做出讓步等。總體上看，特朗普上台後的一段時期，美國加大插手台灣事務力度的可能性不大，兩岸關係因美國因素作用出現波動的可能性較低。
綜觀中美實力對比的變化趨勢、台海兩岸關係基本走向，合理的預測是，美國因素對兩岸關係發展的影響逐漸下降的趨勢不可逆轉。在可預期的未來，美國因素仍將存在於兩岸關係之中，而且負面作用遠大於正面作用。不過，在兩岸實力對比懸殊，大陸主導兩岸關係發展能力日益增強的趨勢下，美國因素對兩岸關係發展的影響空間將不斷減少，這一情況並不會因單一國家領袖的正常變動而發生根本改變。
（全文刊載於《中國評論》月刊2016年12月號，總第228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