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字擦不掉,後來才明白,是早早寫在蘋果上,被陽光曬出來的。
“毛主席萬歲”怎麼能吃掉呢?大家束手無策。便有人說:“這樣也好,幹脆別吃,保存下來,天天可以聞到蘋果的香味。”
我把這個情況向毛澤東作了匯報。毛澤東大不以為然,皺起眉毛搖頭:“我就不喜歡這個口號,哪有人能活一萬歲的?活不到,那就吃掉。”
於是,24箱曬有“毛主席萬歲”的國光蘋果便全被我們吃掉了。這種事情若是在“文化大革命”中,可能嗎?恐怕比“芒果”要抬得更高,供奉如神靈。
我始終認為,一個人只能一步一個腳印去登山,不可能自己把自己抬上山,抬上山的只能是別人。“家長制”和“一言堂”情況的發生,責任不能推到毛澤東一個人身上,也不能全推到林彪、“四人幫”一夥頭上。畢竟,山呼萬歲的絕大多數並不是野心家、陰謀家。毛澤東開始是警惕這種“個人崇拜”的發生和發展。剛才講的吃蘋果就是一個例子。不許在天安門廣場為他塑像,稱之為“只有諷刺意味”也是一個例子。這樣的例子可以舉出很多。我說句不恰當的辯護話:再偉大的人物,生活在這個山呼萬歲有幾千年歷史的中國,天天面對萬歲的呼聲,不習慣也會習慣,最終變得習以為常,理所當然。
萬歲喊多了,必然神化,神化了就脫離群眾了。越脫離群眾就越容易被神化,循環發展下去,悲劇就會產生。
毛澤東羨慕普通百姓自由自在的生活
1952年毛澤東去武漢,游龜山蛇山,參觀黃鶴樓。他這時已經不像轉戰陝北時期那樣可以隨心所欲地到群眾中去了。安全部門一再堅持,他不得不妥協,戴著口罩到人民群眾中。那時的情況是:群眾見到毛澤東的機會越來越少,但見到毛澤東肖像卻越來越多,天天處處都可見到。正是春節,春游的人不少,一個小孩子竟然隔著口罩認出戴著口罩的毛澤東。
“毛主席!”孩子一聲驚喜的叫喊,人群轟地一下亂了,潮水一般湧來,刹那間,人擠人,擠成一團。羅瑞卿、李先念、王任重、楊奇清在外面保護,我們衛士在裡面環繞著毛澤東,隨著人潮動蕩,到處都是人,反正倒不了,就那麼擁來擁去,出透幾身汗,終於擁擠下山。擁擠到江邊,保護毛澤東登上船。
毛澤東摘下口罩,回頭向大家招手。岸上掌聲雷動,萬歲的歡呼聲震天動地,震聾發聵。羅瑞卿和楊奇清坐不住了,向政治局作檢查,說安全保衛沒搞好。毛澤東毫無責怪的意思,他只是從心底發出一種微笑,稍稍帶了一絲陶醉的語氣說:“真是下不了的黃鶴樓!”
他只說了這麼一句話。。
從武漢乘船到南京,陳毅和張愛萍從上海趕到南京見毛澤東。毛澤東在南京住了兩天,國民黨飛機轟炸了上海。潘漢年被捉並不是毛澤東的意思,毛澤東只是事後聽人匯報。說潘漢年給敵人透了消息,材料是公安部門搞的,說潘漢年歷史有問題。毛澤東到南京後,敵人估計毛澤東該到上海了,算定日子轟炸了上海。毛澤東只是在潘漢年被捉起來以後才知道這些事。
此後,安全措施越來越嚴密,發展到後來,連飛機也不許毛澤東乘坐了。是中央的決定,怕飛機失事。
毛澤東本人是希望到群眾中去的,但他面對的是一個“集體”,他同這個“集體”有過矛盾。在北戴河,他曾經堅持“出去走走”,走不出去還發了脾氣。有關部門怕毛主席氣出病,同意他出去走,但必須戴著口罩,戴墨鏡。毛澤東走在田地裡想和社員聊聊天。戴著口罩墨鏡的“不速之客”,身後跟一群人,誰還敢和他聊天呀?毛澤東憤怒地摘下口罩墨鏡甩到一邊,這下子不得了了,農民條件反射一樣蹦起來喊:“毛主席萬歲!”遠近農民立刻蜂擁而來。為了安全,我們衛士和警衛員便不容分說,很快將毛澤東簇擁著離開了。他發脾氣也沒用,換誰當警衛都會這樣做。
我們衛士們多次私下議論:毛主席的生活太清苦,太單調,太枯燥,大沒有自由了。
你不相信,你難以想象,是嗎?那你就想想太空船上的宇航員吧,這游十萬八千里卻始終在一個密封艙裡。也許我這個比喻不太恰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