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評社香港1月28日電/黃河的雄渾,是在它成為懸河之後開始顯現的。
從毛烏素沙漠邊緣的內蒙古磴口開始,黃河就成了一個懸念,一直懸著,直到大海。尤其下游的800多公里,黃河成了世界上最高的懸河。
為自己的消瘦而黯然神傷的母親
我站在了一個分界處,呼和浩特市托克托河口鎮。河套平原上呈東西走向的黃河,在這裡突然大轉折,從一路東流急轉為南流,這是黃河上游和中游的分界線。
在一道斜坡腳下,我微微弓著腰,看著這條河,眼前出現的是一大片寬闊的河漫灘。如果有足夠的水,這裡應該是一條黃金水道。托克托縣志驗證了我的猜測。河口古鎮曾是一個商賈雲集的水陸碼頭和邊貿重鎮,在黃河航運史上曾締造漫長的繁華:從內地絡繹而來的商船,將塞外草原上的人們需要的食物、布匹、茶磚運載過來,又將草原上的馬匹、牛羊和皮毛源源不斷地運回內地。當年走西口,河口也是西口之一。然而,眼前的現實無情地撕破了過往歲月中依稀浮現的幻境,我已走不進那座河口古鎮,它早已被毛烏素沙漠席捲而來的泥沙掩埋,從前往來船只川流不息的河道,現在變成了遼闊的河灘,變成了農人辛勤耕耘的沃土,種上了墨綠的玉米、金黃的向日葵。
一尊躺在碧波之上的黃河母親像,在這道分界線上長久地凝望。她一定會為自己的消瘦而黯然神傷。一條黃河流到這裡,海拔已降到了1000米左右,眼前的河床上滿布沙洲、岔流,一副山河破碎的悲涼,托克托河口鎮的老鄉們把這樣的河流叫“破河”。
對這一段流域最清楚的還是守望在這裡的人。辛師傅,一位瘦骨嶙峋、黑黝黝、年過半百的水文監測員。我問他,“這水,怎麼變得這樣小了?”他愣愣地看我一眼,沒好氣地說:“這水不小了,你還沒看見水最小的時候呢,哪像一條大河啊,跟一泡馬尿似的。”他告訴我:“由於上游一座座水利樞紐層層攔截,過一道峽穀,黃河就被截流一次,黃河水在這裡,已變得特別小。”
他的直言,驗證了我一個由來已久的猜測:黃河水量銳減的原因,與氣候、與所謂全球變暖並沒有太直接的關係,一個更直接也更主要的原因還是人類修建的這些水利工程,改變了一條大河的自然規律。
當黃河水越來越小,黃河似乎也跟人類開起了惡劣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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