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信仰
劉亞洲:甲午之敗還是文化之敗。
記者:“甲午殤思”系列中專門有一篇文章談這個問題。
劉亞洲:了解一個民族首先要了解其文化。文化的核心是精神。精神的核心是信仰。這是一個民族的基因。基因決定了一個民族的特征、發展和變異。要知道一個國家未來向哪裡去,可以先通過基因分析看看它從哪裡來。分析甲午戰爭,同樣必須分析雙方的基因,才能透過現象看清本質,才能找到千年前的根源,也才能夠看清千年後的發展。甲午戰爭前,日本向中國派出了大批間諜,我記得有一個間諜來到南方一處游冶場所,傾聽緩慢、悠長、哀傷的二胡演奏,良久,他說:“完了,這個大國完了。”他從音樂聲中看到了晚清中國人的精神狀態。
記者:評價甲午戰爭,都覺得中日兩軍精神狀態差距太大。
劉亞洲:清軍沒有守住一座該守住的城池,沒有攻下一個該攻下的陣地。豐島海戰、平壤之戰,乃至大東溝海戰,日軍無一戰有十足勝算,但清軍卻總是無一戰不一觸即潰。日本《日清戰爭實記》寫道:“支那大將身形高大,力氣超群,貌似可指揮三軍,然一旦開戰就變成弱蟲一條,尚未聽到槍聲就逃之夭夭,甚至披上婦女衣裝,企圖蒙混過關。”以至於戰後在日本兒童遊戲時,辱罵失敗者是“支那”。兩國老百姓的精神狀態對比也非常強烈。中國老百姓送親人上前線,哭哭啼啼。日本人出征的情形,梁啟超寫過了:“親友宗族把送迎兵卒出入營房當作莫大光榮。那光榮的程度,中國人中舉人進士不過如此。”他還說,日本人歡送親朋子弟入伍都以“祈戰死”三字相贈。報刊所載贈人從軍詩,都以“勿生還”相祝賀。就連在日本社會地位最卑微的妓女,也捐錢捐物資助國家戰爭。
旅順大屠殺時,中國百姓幾乎未有任何抵抗,絕大多數神情麻木,如待宰羔羊。李鴻章幕僚羅豐祿描述:“倭人常謂中國人如死豬臥地,任人宰割,實是現在景象。”福澤諭吉說:“支那人民怯懦卑屈實在是無有其類。”在中國,一共發生過兩次刺殺日本高官的事件,一次是安重根擊斃伊藤博文,一次是尹奉吉炸死陸軍大將白川義則。兩個義士都是朝鮮流亡者。朝鮮人在中國土地上有此驚天地、泣鬼神的壯舉,讓日本人膽寒。我常常想,如果他們是中國人該多好。如果一條魚病了,是魚的問題;如果一條河的魚全病了,那就是水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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