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廣大興事件”發生迄今的美方表態與具體事態發展來看，美方確實希望台菲衝突不要鬧大，尤其希望作為受害者一方的台灣保持克制，以免衝突升級，影響到美國亞太同盟體系的穩定。同時，又鑒於台灣島內要求兩岸聯手的民意呼聲，美國必須確保菲律賓的作為不能過於刺激島內民意，菲方必須有所表態。另一方面，從台灣當局的角度來看，台灣比菲律賓擁有更強大的經濟和軍事實力，單獨對付菲律賓已經綽綽有餘，事實上並無與大陸聯手的客觀必要。台當局也私下呼籲大陸不要插手此事。⑪在此情況下，美國其實不需要像干預台日釣魚島爭端和漁業談判那樣，警告台當局不要與大陸聯手對菲。也就是說，在處理台菲衝突事件中，美國可能把維護其亞太同盟體系的穩定看得比防止兩岸合作更重要。
結論：美國對台政策要“維穩防合”
通過對上述兩個案例的分析，筆者認為美國戰略調整背景下的對台政策有兩個基本目標：一是維護美國亞太同盟體系的穩定；二是防止兩岸在重大議題上的合作。筆者把這兩個目標簡單概括為“維穩防合”。在台日釣魚島糾紛中，美國在這兩個方面都表現得比較明顯。台菲衝突事件雖然已經告一段落，但判斷美國在這個事件的折沖過程中有過哪些實質性舉動、具體扮演什麼樣的角色，尚需更多資料來支撐；重要的是，我們從美國國務院發言人的歷次表態中，至少可以明確一點：美國不希望看到台菲衝突失控，影響到其亞太同盟體系的穩定。美國的亞太戰略調整需要借重菲律賓、台強菲弱的實力對比態勢、事件發生後台當局的一系列反應等因素，都讓美國採取了“壓台拉菲”的應對之策，以確保其亞太同盟體系的穩定。
除了維護亞太同盟體系的穩定外，美國戰略調整背景下的對台政策也有追求台海大局穩定的一面，這可以從2012年初的台灣“大選”中美國支持馬英九連任一事得到驗證。美國不願看到台海局勢再次回到陳水扁當政後期瀕臨失控的局面。而在“防合”方面，除了在處理台日海上爭端和南海爭議中防止兩岸合作外，美國也要防止兩岸在政治與軍事領域的協商談判或統合。2008年5月以來兩岸關係的歷史性緩和，已經讓美國通過操弄涉台議題以牽制中國大陸的難度有所提高；如果兩岸在更加敏感的政治和安全領域有所突破、甚至達成某種協議，台灣將大幅脫離美國的戰略軌道，美國對華政策將失去一個有力杠杆。美國不會甘心接受這種結果。誠如台灣學者所言，“華府只希望兩岸維持現狀，降低緊張，雙方和解而不合作，而這一切都是出自於美國自身利益的考量”。⑫
最後，筆者需要強調的是，美國的對台政策直接服務於其對華政策，進而服務於其亞太戰略和全球戰略。“重返亞太”或曰“戰略再平衡”在本質上屬於美國的全球戰略層面，根本目的在於重振美國在經濟、政治、軍事等領域的所謂“領導地位”，首當其衝的則是重振美國經濟。在這個戰略框架下的美國對華政策，一方面要借重以中國為龍頭的亞太地區蓬勃發展態勢，另一方面也要防範中國崛起為挑戰美國霸權的新強權。因此，戰略調整背景下的美國對華政策在本質上仍屬“接觸”，但不是對比爾·克林頓（Bill Clinton）政府時期對華接觸政策的簡單延續，而是在新的全球格局、亞太形勢和中美關係條件下的“超越接觸”，尤其是在對華防範與軍事威懾上有所加強。⑬在這種情況下，美國對台政策也展現出對大陸既接觸合作、又防範威懾的兩面性：支持國民黨繼續執政、維護台海大局穩定，雖然符合中國大陸的核心利益，但首先出於美國對台政策服務於對華接觸與合作的需要；維護美國亞太同盟體系的穩定，防止台當局在東海、南海問題上與大陸合作，防止兩岸在政治與安全領域的互動取得積極進展，防止兩岸實現政治上的統合，則是美國對台政策服務於對華防範與威懾的戰略需要。美國的對台政策、對華政策、亞太戰略與全球戰略之間，存在著一種清晰的局部服務於全局的邏輯關係。
註 釋
①Why Taiwan Matters, Part II, Hearing Before the Committee on Foreign Affairs, House of Representatives, One Hundred Twelfth Congress, First Session, Oct 4, 2011, Serial No. 112-70, pp.11-19.
②Why Taiwan Matters, Part II, Hearing Before the Committee on Foreign Affairs, House of Representatives, One Hundred Twelfth Congress, First Session, Oct 4, 2011, Serial No. 112-70, pp.20-28.
③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 May 2010, The White House, p43. See http://www.whitehouse.gov/sites/default/files/rss_viewer/national_security_strategy.pdf
④“日媒：美國將施壓日本要求其與中國和談”，2013年1月18日，http://world.huanqiu.com/exclusive/2013-01/3532918.html
⑤“不滿保釣？美國高官缺席美台防務工業會議”，2012年10月2日，http://www.taihainet.com/news/twnews/twdnsz/2012-10-02/956436.html
⑥“台報：美在‘台日’漁業談判背後扮演重要角色”，《參考消息》，2013年4月13日。
⑦“86%台灣人批當局軟 69%支持兩岸合作施壓菲”，2013年5月13日，http://taiwan.huanqiu.com/news/2013-05/3927275.html
⑧“郭正亮：美國為離間兩岸聯手將壓菲律賓讓步”，2013年5月14日，http://taiwan.huanqiu.com/taiwan_opinion/2013-05/3931436.html
⑨Patrick Ventrell, Acting Deputy Spokesperson, Daily Press Briefing, Washington, DC, May 10, 2013. See http://www.state.gov/r/pa/prs/dpb/2013/05/209258.htm#PHILIPPINES
⑩雖然台當局“外交部”作出澄清，謂台美“互信基礎穩固，溝通管道暢通”，也並未收到美方“關切護漁行動”的訊息，但我們不要忘記，台當局也曾針對美方高層罕見缺席2012年度“美台防務工業會議”作出“澄清”，指其與台日釣魚島爭端無關，但後來卻得到美方卸任高官的間接證實。
⑪“台媒呼籲警惕菲打‘一中’牌離間兩岸”，《參考消息》，2013年5月17日。
⑫蔡逸儒：“台灣眼中的習奧峰會”，（新）《聯合早報》，2013年6月13日。
⑬關於美國戰略調整背景下的對華政策，可參見拙作：王偉男、周建明：“‘超越接觸’：美國戰略調整背景下的對華政策辨析”，《世界經濟與政治》，2013年第3期，第62-75頁。
（全文刊載於《中國評論》月刊2014年5月號，總第197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