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掃描二維碼訪問中評網移動版 因信奉一句话 四川夫妻生了11个孩子 掃描二維碼訪問中評社微信
http://www.CRNTT.com   2016-04-07 14:13:55


 
  “我要讓所有看不起我的人以後都羨慕我”

  上初中的大女兒仿佛一夜間多了不少心事,可張杏子只是感覺“很久沒和老大說說話了”。她太忙了,女兒的生日是很難想起的,如果記起就煮個雞蛋。11個孩子的名字她也常常搞混,她說自己腦子“不好使”,家里撿的狗連名字也顧不上取。

  她常安慰自己“大女兒最乖,沒什麼問題”,以至於衝突爆發的毫無預兆,一度讓這個農村婦女“搞不清狀況”。

  那個下午,懂事溫順的大女兒像“吃了火藥一樣”,向張杏子劈里啪啦發洩著心中的委屈,女兒聲音很大,眼淚唰唰地流。

  “一個禮拜吃飯只有10塊錢,我天天在學校餓著肚子看人家吃肉,你曉不曉得!”

  “從小到大一件新衣裳都沒得,天天臟兮兮的,沒得朋友,老師還把弟弟的位置調到最後一排,我們一直被人家看不起!”

  “你曉不曉得,你們生這麼多娃兒,別人天天都在背後嘲笑我們!”

  女兒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張杏子用手使勁兒摁住“疼得要裂開”的胸口,好像下一秒就沒法呼吸,老大的話像刀子一樣在割她,“我要出去打工了,我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我要讓所有看不起我的人以後都羨慕我”。

  17歲的老大扭頭走了,那是2013年。

  家庭的傷口越撕越大。老四自從去年在職高被人捅傷後,一直在家休養。半年前,老四開刀後,為了止疼,何洪做主讓醫院給孩子打了過量的止痛針。

  一回家,張杏子就發現兒子變了:臉肥了一圈,舌頭總像被夾著,說話也不清晰了。更可怕的是,老四的脾氣“變差了”。

  夜里,動過刀的腸胃開始發疼,老四把木板搭成的床搖得丁零當啷,他怒吼幾聲,站起身,一把提起十一歲的妹妹,像“老鷹抓小雞”一樣,狠狠地砸向地面。

  張杏子勸不住,她的聲音吼再高,也沒人聽她的。這個頭髮凌亂、眼睛布滿血絲的母親,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老五老六撲上來,和摔了老七的四哥扭打成一團。

  她知道,“老四以前不是這樣的”,雖然成績差一點,但對弟弟妹妹卻從來沒有壞心眼。去年因為媒體報道,才讓老四和輟學在家的老二有了去讀職高的機會。

  何洪當時特別興奮,為了凑800元學費,他把幾個兄弟家又跑了一遍,可臉上始終是笑著的。

  在那之前,因為低保、戶口、溫飽,何洪常常“求人”,他從親戚家求到鎮上、縣里,不斷地作揖、下跪、磕頭,還時不時寫信打電話,他家里的電話薄堪比縣鎮機關部門辦事通,從縣領導一路到村支書,每個人的辦公電話和私用手機,他都有。

  每封寫給政府的信的結尾,他都說,“希望這群無辜的孩子在黨的陽光下能夠生活、成長、成才”。

  張杏子回憶,打從2008年“汶川大地震”後,何洪的薄荷水生意做不下去了,他的主業變成了“天天跑政府”,“除了求政府幫忙,我們還能做啥子?”

  但在政府的眼里,這是“無賴”的表現。蓬南鎮一位副鎮長,此前接受媒體採訪時曾表示,“政府也相當頭痛”。他說,何洪“很無賴”,隔三差五就到鎮政府要補貼,如不同意就到縣里信訪,“我們很多時候只能息事寧人”。

  靠這辦法,何洪“求”來了頭幾個孩子的戶口,和全家一月880元的低保。

  可唯獨他最關心的“孩子的出路”問題,始終沒有解決。

  何洪對最大的兩個兒子有過很多設想,從考大學到開挖掘機再到學技術,他的中心思想是“賺錢”。所以,那個能送兩個孩子去職校學技術的機會,他想都沒想,一口便應了下來。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在職高,兩兄弟被學校的小混混盯上,收保護費不成,對方動了刀子,老四急眼了,撲上去搶刀子。

  他的血也流了一地,整個宿舍都是紅色的,腸子外翻,二哥每次回憶起眼眶都是紅的,“老四傻啊,造孽啊”。

  老四回來還沒過完春節,父親也進了看守所,這個家眼看著,就要垮了。

  剛滿18歲的老二以一種超乎想象的速度“成熟了”。他撿起了父親的電話薄,用破塑料袋分類裝好弟弟和父親的材料,沿著父親的路子開始向村上、鎮上、縣里求人。

  因為媒體的曝光,何家人已成了當地“丟人的事情”,有人衝著這個男孩罵道:“你父親是殺人犯,你們一家都是渣滓,不配得到政府的幫助。”

  1米6出頭的老二最近一個半月瘦脫了形,為了“救”父親,他自己翻出破了邊兒的法律書籍,每天跑完政府就回來看,儘管,那上面的內容對他來說更像是“天書”。

  這本不該是他要走的路。

  成績中上的老二被父親寄予了“考大學當能人”的重任,後來家貧輟學,父親也送他去安徽,“跟著村里人見見世面”。因為年紀太小找不到合適的工作,再回到村里時,這個少年平靜地接受了父親新的安排——跟著他“跑政府”,順路撿垃圾。

  他不止一次地在街上碰見了以前的同學。每次,他都會提提背簍,弓著身子,把頭埋得很低,腳步加快,躲同學。

  “幸運”的是,好幾回都跟對方擦肩而過了,也沒人喊住他。

  這個18歲的少年說,自己已經逐漸忘記“要去北京當兵、保衛天安門”的夢想了,儘管手機里還存著合肥高樓大廈的圖片,但他心里清楚“再也不可能看到那樣的風景了”。

  這個家庭秤砣般拽著掙扎向上的老二,他離自己的夢想越來越遠了。

  被現實“催熟”的他明白了一些事情。比如,初中“考過年級前30”的他頭一回發現,“求人辦事好難好難啊”,難過了任何一道考題。

  “不曉得哪門回事,我爸爸想讓我們家人多力量大,結果我們一家現在是村里頭最讓人看不起的家庭。”他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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