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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最近的演講中，洪森承諾將繼續執政“至少10年”。(資料相) |
中評社香港8月14日電（作者 周舟）7月30日，飽受西方國家質疑和譴責的柬埔寨大選，以接近82%的投票率以及洪森所在的柬埔寨人民黨（CPP）獲得絕對勝利而告終。之前西方預測的超低投票率局面並沒有出現，洪森和他的人民黨算是鬆了口氣。作為中國在東南亞關鍵的政治和經濟夥伴，此次選舉所反映出的柬國內政治生態的演變，以及選舉後洪森政府可能的政治走向都相當值得關注。
柬埔寨民眾的政治心態
去年9月，柬埔寨救國黨（CNRP）主席金索卡（Kem Sokha）因“勾串外國勢力”的叛國罪遭到逮捕，之後救國黨遭解散。流亡在海外的不少救國黨領導積極呼籲柬國民消極抵抗，拒絕投票，因此外界對大選的關注多是倘若投票率過低，選舉的合法性及洪森政府繼續執政的合法性是否構成影響。儘管救國黨和西方媒體一再抨擊洪森和人民黨變相“強迫”民眾參加選舉，但是，接近82%的投票率終歸反映了廣大柬埔寨民眾務實的政治態度。
此次選舉除了洪森的人民黨外，還有19個不具有任何威脅性的小黨參選，其中包括較為有名的高棉崛起、高棉威爾和達摩民主黨（Khmer Rise， Khmer Will， and Dharmocracy）。救國黨領導人和西方媒體譏諷它們是選舉期間出來粉刷民主的 “AHP派對”，即柬民間傳說中有頭無身的神話生物。針對譴責，基層民主黨副主席楊紹珂（Yang Saing Koma）無奈地說：“如果我們不參加這次選舉，會做什麼？是去森林重新開始游擊戰爭？還是到美國和歐洲在金邊的大使館門口舉行示威遊行？”
大選中很多投票支持洪森的民眾，特別是年輕人在接受詢問時公開表示，自己並不支持洪森撤銷救國黨決定，但總體上可以理解洪森政府對國家穩定的維護。這表明不少選民處於“灰色地帶”，即可能會支持救國黨的政策和領導人，但其支持力度並沒有大到足以願意挑戰柬埔寨現在的政治穩定局面。總之，儘管由選舉程序性體現的多黨民主概念已植根於柬埔寨土壤，但近代慘烈的歷史更讓柬民眾懼怕社會和政治的動亂。這也是不少柬埔寨民眾，特別是城市青年對這次大選表現出複雜態度的重要原因。
人民黨的政策變化
對照分析洪森今年的參選政策許諾以及救國黨去年地方社區選舉中的口號，不難發現，人民黨現在正在推行救國黨用來贏得選民的相同的競選承諾。分析人士甚至將人民黨許多前所未有的政策承諾，視為對救國黨“民粹主義”（當時人民黨對救國黨政策的主要評價）的回歸。首先，洪森承諾大幅降低電力成本，由於缺乏發電能力和能源來源，柬埔寨電力成本為亞洲最高。救國黨在去年的地方社區選舉中利用削減成本的誓言贏得大約三百萬張選票，占全民投票的43.8%；人民黨還承諾提高社會福利，包括通過三階段計劃為貧困孕婦和兒童提供資金，為公務員提供工作保險計劃，以及為農民提供新的稅收優惠。“在上一次大選中，人民黨說我們只有昂貴的承諾不值得信任。現在他們卻採取了我們的政策。”救國黨的支持者們抗議說。
近年來國內政治迅速變化，特別是社交網絡的興起，使得年輕人的政治動員能力大幅提升，洪森和人民黨也將Facebook作為政治宣傳重要手段。在一個只有1500萬人的國家，洪森已經積累了大約1000萬Facebook的“喜歡”，成為世界上第四個最受“喜歡”的國家元首，僅次於印度的莫迪。此外，洪森更是深諳東南亞基層政治運作，非常善於街頭演講，在過去一年的幾十次演講中，他向超過50萬的服裝工人每人派發5美元紅包，並向懷孕的女工發放200美元。
洪森在政策設計和政治動員策略上大膽吸納對手經驗，明顯增強了人民黨實力。
大選後人民黨的執政風險
洪森政府要捍衛和鞏固選舉所帶來的執政合法性，必須解決一系列棘手的問題。例如：國民議會的軍事委員會正在準備軍事監督政策的出台；繼續清理救國黨關鍵選區的剩餘力量；採取加薪、控制通貨膨脹、提高就業率等積極的經濟政策；外交政策上，會繼續向中國和俄羅斯靠攏，承受國際社會不認可選舉的壓力，頂住可能來自西方的制裁。當然，洪森面對的最根本挑戰來自人民黨內部。在執政33年後，他能否推進黨內改革，使其與迅速變化的社會保持同步？他能否滿足國內公眾日益增長的經濟和社會需求，特別是占總人口約三分之二的30歲以下年輕人的需求，他們將最終決定其政權的穩定性。
目前，人民黨所強調的三項重點改革任務是：提高收入，降低電價和加強社會安全，卻沒有表現出改革國家機構，特別是反腐的政治意願。柬埔寨民眾普遍認為腐敗是造成柬埔寨社會困境和經濟問題的根本原因。選民希望國家機器廉潔高效，希望看到政府的政治意願和具體措施。而洪森正面臨著一個棘手矛盾：他的支持者，那些財團大亨或政界大佬及軍方領袖，往往就是腐敗源頭。反腐將導致人民黨的分裂，動搖自己的執政根基。這一矛盾曾使2013年大選後的改革承諾未能兌現，也是2017年地方大選人民黨丟票的主要原因。
柬埔寨問題專家強•萬納雷（Vannaruth Chheang）曾指出人民黨在逐步改變政治身份，以適應現實需要。黨內改革派提出要以“中間民主”為基礎建立國家的政治認同，解決收入不平等和社會不公正等新興問題。但由於黨內保守和改革兩派關係緊張，改革步伐會舉步維艱。不少批評人士還擔憂，在缺少真正反對派壓力的情況下，人民黨還會不會保持改革的動力，和願意忍受由此帶來的陣痛。
“傳位”是洪森的隱患
在最近的演講中，洪森承諾將繼續執政“至少10年”。外界預計他最終將把權力傳給自己的某一個兒子。今年初洪森40歲畢業於西點軍校的大兒子洪馬內（Hun Manet）剛晉升為四星級將軍，並被任命了兩個高級軍事職位：國防部反恐部門負責人和洪森私人保鏢部隊副司令員。洪森的二兒子洪馬尼特（Hun Manit），是軍事情報部門的負責人。他最年輕兒子洪馬尼（Hun Many）是人民黨青年運動領袖。這些任命被視為洪森進一步擴大家族影響，建立洪家王朝的有力證據。據說，洪森希望在兒子之間（特別是大兒子和小兒子之間）進行半公開化競爭，這也有助於權利傳遞的合法性。
雖然洪森主持了柬埔寨現代史上最長的和平與經濟增長，但他的強人政治抑制了權力機構的獨立性，洪森個人成為維持體系運作不可或缺的因素。權力的平穩轉移需要洪森身後強大利益集團的默許，其中最重要的是軍方。強勢的軍方力量一直是洪森執政的關鍵。有政治觀察家推測洪森可能希望以“安靜政變”的方式在人事任命上主導軍事領導人，但不能低估一旦洪森退休或突然“傳位”所帶來的系統性風險，也不能排除軍方態度可能急劇分化和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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