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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聯儲的“鷹群效應”與全球金融市場的新一輪動蕩
http://www.CRNTT.com   2022-02-18 09:40:43


  中評社北京2月18日電/不得不說,全球金融市場的潮汐起伏、季節輪換,很大程度上是由美聯儲決定的。而在由美聯儲決定的潮起潮落、春去冬來的變換中,似乎只有中國的央行可以錯季抗衡、逆風而行。這個過程和邏輯,決定了最近十幾年宏觀大類的走向。

  今天,我們又面臨一個舞曲終了、大潮回落、秋冬交接的宏觀時間。只不過,在這一次疫情大寬鬆的舞會裡,“主人”的酒更烈、曲更快、味更濃。以至於,主人都情不自禁。在這場貨幣寬鬆的大盛宴中,至少三位美聯儲高管因為參與“炒股”而被調查審辦,那些大潮水下的不安分恐怕更多。當大潮退去,人們驚訝地發現,沒穿底褲的竟然也有央行自己。

  今年是中國的虎年。通脹猛如虎,一聲虎嘯叫醒了舞會。美國出現了自上世紀70年代以來的最大通脹,這件事非同小可。7.5%這樣的物價漲幅,可謂驚悚。而生產資料價格(PPI)的上漲,比這個數字更讓人抓狂。在美國人的記憶中,這樣的數字還停留在上世紀七十年代八十年代初那個“通脹呼嘯”的時代。


  這讓美聯儲的所有成員幾乎集體轉鷹,即使是幾個傳統的鴿派,也都加入了鷹派陣容。美聯儲正在出現競相要求加息縮表的“鷹群效應”。為何出現如此大的轉變?因為反通脹是最近半個世紀,美聯儲最大的“政治正確”,“通脹鬥士”是美聯儲行長們心目中的英雄楷模——雖然大緩和時代以來,美國沒有經歷過什麼大的通貨膨脹。

  如果說在一年前,通脹風乍起時,無論是美聯儲還是金融市場都還心存僥幸,覺得通脹是暫時的,美聯儲的taper不過是在虛張聲勢,那麼持續一年的“高燒不退”和今年伊始的創紀錄物價漲幅,基本上擊碎了聯儲和市場的幻想。每個人必須要慎重的思考的一個重大問題是:美國會重新陷入1970s的通脹螺旋嗎?若如此,一代美聯儲人將被歷史評判:通脹的鬥士,還是歷史的罪人?

  可謂是:世道皆非新鮮事,聯儲已無沃克爾。在這個世紀大審判的歷史時段,全球金融市場,甚至是地緣政治和軍事,也必將進入新一輪大動蕩。在這個動蕩中,大概率依然是外圍新興市場成為犧牲品。不一樣的地方是,今天如此大的債務和貨幣存量,如此高的資產價格水平,已經讓聯儲們騎虎難下,他們只能是亦步亦趨,直到更大的黑天鵝出現。

  一、“通脹鬥士”:“鷹群效應”的歷史脈絡

  為什麼美聯儲對這次大通脹如此敏感?因為種種跡象表明,這次通脹很可能不是周期性的,而是趨勢性和結構性的。如果美聯儲不從貨幣端刹車,那麼很可能會進入一個類似上世紀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的不可控局勢。

  已經有很多學者和官員將現在的局勢與那個時代做對比:供給衝擊,那時是石油供給因戰爭短缺,現在是供應鏈因疫情產生紊亂,同時勞動力市場也是大問題;需求虛高,那時的伯恩斯依然大幅度實施寬鬆政策,現在的貨幣大寬鬆早已是今非昔比,製造了大量的“貨幣幻覺”下的需求幻覺。另外那時候美聯儲的心態也與現在很相似,即認為通脹是暫時的,很快就會過去。可是,事實上並沒有。

  所以我們說現在正處於歷史大轉折的關口,通脹的火苗已經點燃,如果在貨幣端不控制和減少燃料,那麼通脹可能將是一個長期的問題,而且在民主黨的左翼政策下,很可能會導致產生工資和物價相互加持的通脹螺旋。如果是這樣,這一代美聯儲人將成為“歷史的罪人”。這是最近幾次美聯儲議息會議,各行長和委員競相表態加息縮表出現“鷹群效應”的主要原因。誰都想在這個關鍵的歷史時刻,通過白紙黑字記錄下自己的鷹派言行,加入“通脹鬥士”的行列。

  美聯儲的轉向為何如此果決?一切都源自於歷史記憶。實際上在1970s以前,美聯儲的“政治正確”是反通縮,這來自1929大蕭條的歷史記憶,恰恰是因為當時沒有實施果決的貨幣寬鬆政策,才引發了美國歷史上最嚴重、持續時間最久的經濟衰退。大型通脹的記憶對美國人來說則是比較稀缺的,大約只有1970s那十年,其它的時間,無論是二戰後的“黃金時代”,還是1990年到2007年的“大緩和時代”,美聯儲都沒有過通脹的壓力,即使偶爾有超過6%的物價上漲,也只是暫時的、短周期性的。

  與之相比,歐洲各國央行的“政治正確”是反通脹,這來自1923年魏瑪共和國惡性通脹的歷史記憶。所以最近兩次大危機,歐洲相對於美國在貨幣寬鬆方面是謹慎的,這個謹慎甚至導致次貸危機後歐洲提前緊縮而引發歐債危機。而在次貸危機量化寬鬆以前,歐美央行奉行的規則都是“通脹目標制”。

  美聯儲“央行文化”的變化,從反通縮轉為反通脹,以及之後通脹目標制的確立是1970s大通脹之後。我們現在可能無法想象當時的嚴峻局勢,通脹率已經連續三年超過10%(1974-1975,1979-1981),甚至很多月份超過15%,連續多年巨高不下。這十幾年,美國人飽受物價飛漲之苦,但當時的美聯儲依然對此無動於衷,迷信菲利普斯曲線,認為通脹是降低失業率必要的代價,而且還會像過去幾年那樣很快就會消失。但是事實並非如此。於是有很多年的時間,整個美國對連年物價飛漲十分不滿,國會對美聯儲的態度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時代呼喚通脹鬥士的英雄。

  理論上弗裡德曼的貨幣主義與實踐中堅決控制貨幣增量的沃爾克主義相得益彰,最終制服了通脹這個猛虎。當時沃克爾力排眾議,一度將年利率提高到了20%,經濟增長率的確受到了較大的影響,但最終恢復過來,然後開啟了歷史二十年之久的“大緩和”時代。這段歷史,讓沃克爾成為美聯儲主席的楷模,他不僅代表著一種貨幣政策技術,還代表著央行的獨立性和一種風骨。

  二、暫時性還是趨勢性:美國此次大通脹的機理分析

  一年多的高通脹,已經不再是暫時性的問題。而7.5%的紀錄出現,讓每個美聯儲委員和行長都感到心驚肉跳。沒人再敢冒著成為歷史罪人的風險來發出“鴿聲”,大家都爭著加入鷹派,所謂的“鷹群效應”。說的直白些,他們都希望通過白紙黑字留下負責人的話語來在這個歷史時刻擔當責任或推卸責任。

  然而這一次有什麼不一樣?這次美國大通脹是暫時的還是長期的?實際上,通貨膨脹是一個非常複雜的現象,並非一個貨幣方程式就能解釋的。要正確認識通貨膨脹的本質和發生機理,我建議融合三個人的思想:凱恩斯、明斯基、熊彼特。

  凱恩斯認識到了貨幣需求、工資剛性、不同部類的就業和收入情況等對物價的影響。明斯基在凱恩斯的基礎上,進一步研究了生產資料的收入和消費品的收入的結構對通脹的影響,他敏銳的發現了在某種假設下,生產資料部門的工資收入等於消費品部門的利潤,因此投資支出的增加,在還沒轉化成消費品供給時,會驅動物價上漲。而且他還提示我們相對於生產性部門收入,非生產性部門(比如政府)的收入及非生產性支出(轉移支付,比如疫情期間直接給家庭發錢),都更能容易引發通脹。熊彼特的觀點是,信貸——作為新的購買力或貨幣——只要掌握在企業家手裡,就不會引發通脹,至少是長期的高通脹,因為企業家的生產會增加供給,提高競爭,消滅由於物價上漲帶來的超額利潤。更重要的是,企業家的創新精神可以提高生產率,不論是生產技術領域還是流通和分銷領域,都會降低單位成本,也就會降低產品價格。

  我在以前的文章多次強調:市場經濟是天生通縮體質的,生產過剩而非供給短缺往往是市場經濟的“失靈之處”。只要不發生大的衝擊,比如戰爭、自然災害、國際衝突導致的供應鏈斷裂等,當然也包括比較嚴重的經濟危機後,政府靠債務和發鈔來進行天量的再分配,這些貨幣只帶來需求,但是由於再分配活動並不具備生產性活動的供給能力,因此會引發較大的通脹壓力。因此總的來說,搞市場經濟的國家一般不會發生通脹,只有搞計劃經濟,或者市場經濟的供給體系受到扭曲的經濟體,才是天生通脹體質的。缺乏財政和貨幣紀律,政府肆意發債和印鈔人為贋造需求,也是市場經濟機制被扭曲的表現。這些在歷史和當前都有比較鮮明的例子。

  如果理解了上面的理論分析,就會認識到美國此次大通脹,如果不能控制住貨幣供給和利率,很可能會引發長期重型通脹,陷入“通脹螺旋”陷阱。當然,從當前各個因素的嚴重程度來看,這次通脹的嚴重程度和持續程度大概率也不會超過上世紀七十年代。造成美國本次大通脹的主要原因包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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