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特朗普團隊的“小集團思維”與“碎片化分權”
由於特朗普本人對於台灣問題的相對輕視，導致美國涉台政策未來有可能進入“自動駕駛”（auto-pilot）階段，這就為特朗普團隊在涉台議題上的揮灑提供了重要的空間。相較於第一任期，特朗普第二次執政的熟練程度明顯更高，重要人員的提名節奏更快。從目前已經提名的人員來看，特朗普瓦解“深層政府”的努力取得一定成效，其內閣成員大多對特朗普“忠誠度”更高，建制派人員更少，對華更趨強硬。例如，特朗普提名的國務卿盧比奧被稱為“反華急先鋒”，其個人早在2020年就因涉港和涉疆錯誤言論，兩次被中國大陸列入制裁名單，未來在對華態度上態度將更趨強硬。在右翼民粹主義、極端民族主義、反全球化思潮、反建制思潮等叠加震蕩、遙相呼應的態勢下，特朗普混搭型的決策團隊中將以強硬聞名的鷹派人物為主，新興右翼智庫“美國優先政策研究所”被視為“特朗普的影子政府”。這意味著美國政府決策導向和決策方式均會發生較大改變，“政治回音壁”效應將會明顯上升，美國極端保守派則會藉殼上市，利用特朗普執政來夾帶私貨，掌控美國政壇。特朗普有可能被其身邊的“反華鷹派”團隊裹挾、綁架和塑造，并投射到台灣問題上，進而挑動台海局勢。
（三）“東升西降”與“西升東降”的兩極化實力認知
目前中美已經進入掰手腕的戰略僵持階段，雙方最終比拼的是“內功”。外界都在高度關注，特朗普第二任期放寬科技監管是否會給美國科技創新帶來再次大爆發、馬斯克政府效率部（DODGE）是否會進一步提升美國“小政府大社會”的運行效率等。從這個角度看，特朗普2.0時代的中美博弈會更趨於內捲化。它不再是兩國誰能打倒誰的比拼，而是各自增加內功、如何把自身發展得更好的對比。在此情勢下，兩岸之間關於“時間究竟在誰一方”存在著巨大的認知落差。民進黨認為，隨著兩岸分離的時間越來越長，台灣民衆特別是年輕人對於中國的認同度會越來越低，屆時台灣就將實現“事實上的獨立”，因而時間在民進黨的一方。但中國大陸認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進入不可逆轉的歷史進程，統一的時、勢、義始終在祖國大陸這一邊。⑥從宏觀的格局來看，美國因素一直是影響兩岸關係最大的外部因素，台灣問題也不再是簡單的“小兩岸（海峽兩岸）”的對比，而是“大兩岸（太平洋兩岸）”的對比。未來一個時期中國大陸和美國的實力博弈，將直接牽動民進黨當局對於台灣前途的研判，也將直接攸關兩岸關係的長遠發展走向。
三、民進黨當局面臨的結構性困局與對美信任赤字危機
賴清德謀求“台獨新教父”的歷史定位，在“台獨”議題上有強烈的責任感、使命感，同時也存在著巨大的迫切感和危機感。民進黨當局認為，特朗普雖然在戰術層面會輕視台灣，但美國“以台制華”戰略不會發生根本性變化，將進一步強化與中國大陸對台海地區主導權的爭奪，因而未來台美關係依然有進一步提升的動能和空間。但民進黨當局應該充分認識到，美國和台灣地區之間的深層次矛盾和衝突并未完全紓解，雙方所謂夥伴關係嫌隙持久存續，秩序重塑漏洞百出，在特定的時空背景下甚至存在進一步被激化的可能性。
（一）美國貿易保護主義的抬頭與台灣外向型經濟體的矛盾
隨著逆全球化思潮的興起，特朗普單邊主義和孤立主義的政策偏好，也就有了更多的“正當性”和“政治正確性”。2023年，特朗普在競選期間曾稱若其當選，將對所有進口商品徵收10%普遍關稅。2024年11月，在其勝選後的20天左右，又揚言將對墨西哥和加拿大進入美國的所有產品徵收25%關稅，并對中國大陸的商品額外徵收10%的關稅。特朗普采取攻擊性策略，肆意揮舞“關稅大棒”之後，既將製造盟伴安全困境，也將對台灣構成強烈的威脅。
台灣面積和人口有限，很難形成龐大的內循環和規模效應，是典型的外向型經濟體，原材料需要進口，產品需要出口。特朗普不斷把台灣“污名化”，對台灣的定位由“產業鏈夥伴”變為“產業鏈小偷”。在經濟民族主義的驅動下，未來美國若啓動“貿易冷戰”，加大對台徵收關稅，讓台灣為其“偷走美國產業的惡劣行為付出代價”，而民進黨當局又一味對美遷就，勢必會為台灣經濟社會發展蒙上沉重陰影。更重要的是，台灣作為外向型經濟體，需要依賴穩定的周邊環境，但台灣若陷入美國營造的霸權威懾氛圍中，台灣的周邊環境將面臨巨大的風險，台灣在區域經濟一體化的浪潮中也會被更加邊緣化。
（二）美國對於意識形態的淡化與民進黨當局“民主價值牌”的失靈
拜登執政時期，高度重視利用“意識形態牌”來拉盟遏華，將中國大陸視為民主對立面的“威權政權”，多次在美國主導的“民主峰會”上對華詆毀抹黑。民進黨當局也積極配合，啓動“台獨民主化”進程，妄圖以“民主”為幌子來包裝“台獨”，民進黨當局以“民主的名義”加速布局“台灣問題國際化”，聲稱“民主台灣”對抗“威權中國”，在“兩國互不隸屬”之上叠加“民主台灣與專制中國互不隸屬”外衣，附和美西方價值話語體系，企圖將兩岸關係的性質由中國的內政問題扭曲為意識形態問題。
特朗普奉行現實主義和物質主義，更加注重硬實力而非軟實力，傾向於采用“能力決定意圖”的決策框架，在涉台政策上將相對淡化意識形態色彩。對於特朗普而言，衹要價格合適，價值都不是問題。這意味著美台精心構築的民主價值同盟將被祛魅，美台之間的意識形態戰略主軸發生根本性變化，民進黨當局的民主牌和民主抗陸叙事也將失靈。
（三）美國的戰略收縮與民進黨當局“倚美固邦”的難以為繼
拜登執政時期，台灣被視為美國盟友責任論的風向標和試金石，美國積極協調同盟國在台灣問題上的立場，在與日本、韓國、澳大利亞等雙邊以及G7等多邊聯合聲明中，都會強行塞入台灣問題，企圖把台灣問題國際化。這從客觀效果上也配合了民進黨當局的倚外謀“獨”。但特朗普團隊則會淡化與盟友之間的協調與對話，甚至會挑動與盟友的緊張關係，這將導致拜登時期拉盟結伴的策略將出現難以為繼的困境，在涉台問題上也難以形成所謂的對華“戰略合圍”，甚至會把台灣視為“盟友揩油論”的典型。如此一來，民進黨當局倚外謀“獨”、藉助美國的力量來拓展國際活動空間的圖謀就將面臨巨大變數。
在特朗普的認知中，台灣固然重要，但不應成為顛覆美國與中國大陸戰略穩定的“引爆點”，美國應該避免捲入一場未知的台海軍事衝突或戰爭。因而美國會淡化對台灣的政治承諾，防止形成強大的反噬力，被民進黨當局逆向利用。“美國在台協會”前主席卜睿哲（Richard Bush）透露，特朗普在第一任期時曾在國安會議上問過白宮幕僚，“保護台灣，我們（美國）得到什麼？”這顯示，特朗普在美國對台灣的安全承諾上是持懷疑態度的。⑦不但如此，民進黨當局“倚美固邦”的策略也將面臨巨大變數。特朗普在第一任期曾簽署通過所謂“台灣友邦國際保護及加強倡議法”(簡稱“台北法”)，意在“助台固邦”。2021年8月21日，薩爾瓦多與台灣“斷交”時，時任特朗普政府國務院發言人對此公開表示“深表失望”，并威脅稱“在薩爾瓦多的這一決定之後，我們正在評估與該國的關係”。⑧但即便美國國會和行政部門聯手幫助台灣鞏固與“邦交國”情誼，依然無法改變台灣“邦交國”紛紛“棄台”而去。蔡英文執政8年，有10個國家與台灣“斷交”。目前台灣僅剩下12個“邦交國”，未來美國若再降低“助台固邦”力度，賴清德將迎來下一輪“斷交潮”的爆發，屆時台灣的“邦交國”數量將被降為史無前例的個位數。
四、結語
2025年1月20日特朗普正式走馬上任，中美進入新一輪“摸底試探”期。2025年上半年台海局勢整體可控，特朗普政府在兩岸之間將繼續奉行雙軌策略，但隨著2025年下半年或2026年上半年特朗普第二任期國家安全戰略的出爐，美國落實“以台制華”戰略的策略將更具有體系性和對抗性，陸美全面戰略競爭叠加海峽兩岸尖銳對抗，台海局勢或將迎來風高浪急的高危局勢。面對嚴峻形勢，中國大陸要掌握戰略主動，堅持鎖“獨”促統、控台制美策略，一方面加強與美溝通，管理競爭、避免衝突，動態調適政策，建立止損點，同時要“圍點打援”，堅決遏“獨”，要在島內加強戰略布勢，強化對台海地區主導權的掌控，塑造統一預期論。兩岸統一是大勢所趨，連陳水扁都表示，“台灣的力量再怎麼強，會強得過大陸嗎？”無論未來外部干涉勢力如何與島內分裂勢力勾連，未來兩岸由和平發展逐步邁向最終統一的大勢都不可能發生任何變化。
基金項目：本文為國家社科基金後期項目“美國對台灣當局海洋政策的影響研究”（22FZZB009）的階段性成果
註釋：
①吳心伯：《特朗普政府重構中美關係的抱負與局限》，《國際問題研究》2020年第2期，第20頁。
②引自王衛星在2024年全國台灣研究會年會閉幕儀式上的總結。
③The Department of Defense, "Indo-Pacific Strategy Report", July 1, 2019, https://media.defense.gov/2019/Jul/01/2002152311/-1/-1/1/DEPARTMENT-OF-DEFENSEINDOPACIFIC-STRATEGY-REPORT-2019.PDF.
④Davidson: China Could Try to Take Control of Taiwan In 'Next Six Years', https://news.usni.org/2021/03/09/davidson-china-could-try-to-take-control-of-taiwan-in-next-six-years
⑤China will be ready for potential Taiwan invasion by 2027, US admiral warns, https://thehill.com/policy/defense/4547637-china-potential-taiwan-invasion-2027-us-admiral-warns/
⑥統一的時、勢、義始終在祖國大陸這一邊，《人民日報》2022年09月22日第04版。
⑦特朗普曾質疑“保護台灣”不劃算，香港大公網，https://www.takungpao.com/news/232110/2019/0214/246877.html。
⑧U.S. reviewing El Salvador relationship after Taiwan break-spokesman, https://www.reuters.com/article/world/us-reviewing-el-salvador-relationship-after-taiwan-break-spokesman-idUSKCN1L708K/
（全文刊載於《中國評論》月刊2025年1月號，總第325期，P12-17）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