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申遺成功將成爲世界華人的共同福音，作爲海外華人之間的情感紐帶，春節一直在華人群衆中保持較高的參與度，海外華人對春節的認同度和參與度要高於國内華人⑪。在我們的調研與觀察中，華人群體對春節的文化認同和情感需要依然相當强烈。以英國倫敦和美國舊金山兩個城市爲例，春節在這兩個城市的節慶活動中不僅不是缺席的，相反呈現出比國内一般城市更加重視和民衆高參與度的現象。以唐人街爲中心，春節要舉行宏大的慶祝儀式，在各大博物館都會以不同形式的活動來慶祝農曆新年。華人因移居他鄉的精神層面需求，以及自我堅守的價值理念，因此也會非常重視春節所負載的文化，保持着對傳統節日的美好記憶，在這種記憶裏不斷强化着對祖國和家鄉的思念與祝福。同時，對春節等傳統節日的行爲記憶和物象記憶，也是維繫華人身份認同和保持社交群體的的重要驅動力。
在價值理念和行爲實踐方式兩個層面，春節對民衆的影響呈現博弈和矛盾的狀態。儘管改革開放以來春節受到全球化和多元文化的衝擊，但是春節作爲傳統節日的價值和理念已經積澱在中華民族文化精神之中，這一“集體無意識”决定了春節民俗依然有一定影響力，但在文化價值和理念層面正逐漸淡化。調研顯示，七成以上民衆依然保持着對春節作爲傳統節日的價值認同，這就是爲什麽每年春節都成爲中國人的一次“人口大遷徙”⑫，個體行爲和價值還没有完全背離，二者尚處於博弈之中，這説明在春節實踐這一行爲方式還没有發生根本性改變的情况下，正是政府决策思考和發力的節點，應藉助申遺成功的東風提昇春節文化價值的民衆認同，促進其文化價值的廣泛傳播，這一工作應儘快提上日程。
春節是中國傳統節日的集大成者，但關於春節的高質量文化産品供給嚴重不足。本世紀以來，人們的生活水平、生活方式、信息方式、生活觀念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是關於春節的文化産品和文化體驗供給並没相應跟上。春節是持續時間最長、最受重視的節日，但這麽多年來與春節有關的文化服務、文化體驗和文化消費仍相對貧乏。傳統慶祝春節的諸多方式逐漸被限制、取消或者被認爲不合時宜，比如砲竹、貼對聯等，雖然近年來出現了視頻拜年、語音拜年、電子紅包拜年等新形式，但畢竟對春節文化價值的體現不足。春節期間人們閒居在家，除了約飯局、逛商場、逛公園、逛廟會之外無事可幹，近年來春節廟會盛行，但全國各地千篇一律，主要以吃喝玩樂爲主，廟會上有文化含量的活動内容不多。因此，春節期間可供體驗的文化服務、文化消費在數量上和質量上都有待提昇。
春節承載的文化具有廣泛的普世價值，春節作爲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紐帶作用仍有待進一步加强。馬克思主義認爲，民族是一個歷史範疇，具有歷史性、社會性、地域性和文化性特徵，春節很好地體現了中華民族的這四大特徵和多民族國家突出的統一性，2024年習近平總書記在其“五個共同”中詮釋了中華民族共同體特徵:共同開拓的遼闊疆域、共同締造的統一的多民族國家、共同書寫的悠久歷史、共同創造的燦爛文化、共同培育的偉大精神，其中春節在多民族融合歷史中爲增强民族文化與情感認同提供了深厚根基，是“共同創造燦爛的中華文化”的有力明證。當今世界正處百年未有之大變局，面對複雜的國内外形勢，春節完全可以充當各民族團結的紐帶，但顯然其文化凝聚力還没被充分發揮出來，未來還應建構基於春節的中華文明標識系統，利用春節引導各族人民牢固樹立休慼與共、榮辱與共、生死與共、命運與共的共同體理念。
三、打造春節文化系統工程凝聚民族共同體意識
在文化維度上，春節是中華民族共同體的代名詞。春節有着最爲廣泛的群衆基礎，春節文化傳播和接受的主體不僅包括國内民衆，還應包括華僑華人和國際民衆。2023年12月春節被確定爲“聯合國假日”，到2024年申遺成功，春節的影響力正在輻射全球，目前全球已經有近20個國家將春節作爲法定節假日。可見，春節不僅是全球華人的節日，也正在成長爲“世界性節日”。春節被列入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産代表作名録，對加强全世界中華兒女的情感認同、踐行全球文明倡議、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亦具有積極意義。
春節文化在世界走紅，不僅僅是一種文化現象，還有着深厚的經濟背景。中國綜合國力提高了海外民衆對中國的關注度，自然也吸引了衆多投資者和旅遊觀光者，越來越多的民衆想瞭解中國。2001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第31届大會在巴黎總部通過的《世界文化多樣性宣言》，指出文化多樣性對於人類來講就像生物多樣性對於維持生物平衡那樣必不可少，這一宣言將保護文化多樣性提昇到“道德律令”的高度。在國内，春節不僅是繁榮文化和拉動提振消費的重要引擎，也是各民族團隊奮鬥一致對外精誠合作的情感紐帶。在國外，春節已逐漸成爲介紹中國、展示中國和提高中國影響力的重要窗口,也是國外民衆感知中國、體驗中國的可行方式。當前，應以申遺成功爲契機加强春節文化精神内涵的提煉和傳播，重構春節的文化意象和符號體系，重塑基於春節的中華文明標識，以系統性春節文化工程來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以打造“世界性節日”來弘揚民族文化和彰顯新時代中國式現代化新貌。
首先，尊重文化規律，實施長遠文化策略，以習近平文化思想爲指導，加强新時代春節文化系統工程的頂層設計。中華文化是中華民族存在的精神支撑，應將弘揚民族文化精神作爲民族工作的首要任務。一是，始終堅持以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爲指導，踐行習近平文化思想，在頂層設計上做好春節文化系統工程；二是，在對春節文化資源進行挖掘、整理和研究的基礎上，加强對春節文化精神内涵的提煉，做好春節慶祝活動的國内外策劃與傳播；三是，國家層面或相關部門應出台關於新時代加强春節文化實踐和傳播的指導性文件；四是，强化各層級政府相關部門的主導作用，建立春節文化遺産保護傳承工作協調機制，推動春節文化系統工程科學化和制度化。
以新時代文化精神重構春節文化意象，重塑基於春節的中華文明標識。文化符號具有共情作用，在潜移默化中影響着共同體成員的習慣和行爲模式。春節作爲中華民族最爲重要的傳統節日，藴含着深厚且獨特的傳統價值觀，應當將其策劃爲中華文明標識性文化工程。一是，重新梳理春節所藴含的文化價值理念，包括感恩、和諧、天人合一、家庭觀念、包容性文化、和而不同、多民族多元文化融合等；二是，將優秀傳統文化價值理念與現代文明相結合，建構當代民衆以春節踐行感恩、和諧、包容等文化意象，以彰顯時代文化風尚；三是，打造新時代的“年味”，加强春節文化遺産的創新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將時代價值融入傳統節日之中；四是重塑基於春節的中華文明標識，以促進春節文化價值的國内外傳播，舉行春節文化創意大賽，徵集春節文化標識設計，建構春節專屬文化符號標識系統。
重視文化産品供給，以春節文化系統工程來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春節是中國傳統文化理念與實踐的有機結合，應從兩個方面加强春節文化創新。一是從頂層設計層面重視文化産品供給，强調文化生産領域的供給側結構性改革。調整文化生産結構性要素，促使春節文化資源和要素實現最優配置，使春節文化産品要在數量和品質上快速進階。二是，重視基於春節的文化消費市場，打造系統春節文化工程。春節文化消費具有廣闊前景，加强統籌春節期間的市場和文化消費，推出系列春節公共文化服務活動、文化消費産品和文化消費品牌，以更好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精神文化需求。三是，注重文化品牌建設，推出春節專屬文化消費品牌，在三年之内打造三至五個具有全國影響力的公共文化服務活動品牌和具有世界影響力的春節文化消費品牌。
加强春節文化價值傳播，以“世界性節日”彰顯中國式現代化時代新貌。我們還需冷静地看待春節文化在海内外的傳播，至少春節走向世界並没有媒體裏所報導的那樣具有普遍性，仍衹是多體現在華人聚集的地方，春節文化傳播要達到“融通四海輻射五洲”的目標依然任重而道遠。在以春節文化强化中華民族凝聚力的前提上，注重春節文化的世界性傳播。一是，在頂層設計上做好春節慶祝活動的國内外策劃，增强春節文化的時代感和可參與性，讓春節成爲每一個中華兒女都樂於共享的文化盛宴。二是，注重國内與國外春節文化傳播的兩個賽道同時發力，並根據群體差异性進行策略區分，在文化傳播、文化消費和文化體驗方面策劃，要强調一國一策、一區一策，要有針對性。三是，儘快將春節打造成“世界性節日”，讓春節文化標識成爲全球具有影響力的文化符號，不斷展現中國式現代化時代新面貌，並彰顯中華民族文化魅力。四是，利用春節促進世界文明互鑒交流和凝聚全球共識，不僅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也契合了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將春節打造成促進不同文明交流互鑒的文化橋樑。
本文是國家社科基金藝術學項目《中華文明標識的視覺呈現與傳播研究》23BH152階段成果。
注釋：
①榮格：《榮格文集》，改革出版社，1997年。
②王文章：《中國傳統節日》，中央編譯出版社，2010年。
③李孝英、趙彦春：《中國文化元典文選》，西安交通大學出版社，2022年。
④周家丞：《詩經全解》，中國言實出版社，2020年。
⑤（北宋）孟元老著；《東京夢華録全譯》，姜漢椿譯註，2022年。
⑥民國20年《安東縣誌》，又民國10年《鳳城縣誌》類同。
⑦宋扺：《研究系列之十東北歲時節俗研究》，吉林文史出版社出版，1992年。
⑧吕振羽著；《吕振羽史論選集》，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年。
⑨張志春：《春節簡史》，陝西師範大學出版社，2024年。
⑩吴海濤：《一蓑烟雨任平生》，中國財富出版社，2022年。
⑪范麗波、徐贛麗：《海外華人對春節的記憶與文化認同》，來自田兆元、扎格爾、黄江平編：《民族民間文化論壇（第5輯）》，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16年。
⑫《中國農曆蛇年：全球最大規模人員大遷徙開始》，阿根廷《號角報》2025年1月14日。
（全文刊載於《中國評論》月刊2025年3月號，總第327期，P97-102）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