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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C論壇:特朗普回歸白宮與中美關係未來四年展望
http://www.CRNTT.com   2025-05-08 17:19:36


孫冰岩
凌勝利
 
  孫冰岩:從美國內政看大選以及特朗普團隊構成

  我主要做偏美國內政的研究,所以我從內政的角度分析此次大選及特朗普目前已成型的團隊。

  首先,此次大選體現出兩個基本特點。第一,美國的政治極化並沒有那麼激烈。目前來看,特朗普贏哈里斯表面上贏得乾脆徹底,但事實上如果仔細看搖擺州的數據,就會發現哈里斯比2020年的拜登在7個搖擺州加起來僅僅少了8萬票,這說明在搖擺州哈里斯比拜登失去支持的程度並不低,但是在搖擺州針對特朗普的支持比2020年明顯增加,這說明兩黨的基礎選民對於本黨候選人的支持度並沒有下降,而因為這四年拜登在經濟治理方面的失敗,尤其是老百姓的相對獲得感明顯下降,導致大量的中間選民投向特朗普。所以,中間選民的投向很關鍵,這也印證了一個觀點,即中間選民如果大量倒向特朗普,這也說明美國的選民結構依然存在,比如10%左右中間選民的大量存在,說明美國政治極化並沒有那麼明顯。

  第二,這次大選說明特朗普贏得乾脆徹底並不代表特朗普和共和黨所代表的保守主義理念的勝利,也就是說這並不是美國的主體選民對於特朗普的理念,或者是對共和黨右翼的理念的一種背書,也並不代表美國的選民已經拋棄了民主黨的認同政治,這是民主黨左翼所推進的進步主義理念。

  這次大選關鍵在於哈里斯失敗或者哈里斯的問題太多,而不是特朗普贏得有多光彩,或者優勢有多明顯。如果我們再看一下這次大選,哈里斯在2024年大選,比2020年的拜登少了600多萬張選票,哈里斯的選票主要丟在哪兒?不是丟在搖擺州,而是丟在了自家人,也就是民主黨所控制的藍州。在哈里斯比拜登少掉的這600多萬張選票裡面,光加州哈里斯就比拜登少了200多萬張。在加州、紐約州、伊利諾伊州、新澤西州、马萨諸塞州這5個重要的民主黨藍州,哈里斯前前後後一共丟掉了500萬張選票,這說明如果哈里斯連本來應該拿分的必答題都沒有拿到,也就是說民主黨黨內對於哈里斯的支持熱情比4年前支持拜登的熱情明顯的下跌了。

  為什麼會這樣?很簡單,因為8月份拜登在初選中表現非常不如人意,民主黨高層非常急切地把拜登換掉之後,他們並沒有經過黨內的民主初選程序,導致民主黨黨內的選民根本就不喜歡這樣一個他們自己沒有選擇上來的候選人。而且,哈里斯在成為民主黨的候選人之後,她在競選過程中並沒有有效和拜登進行切割,也就是美國選民在經受拜登的4年失敗的經濟治理之後,他們沒有看到哈里斯在執政理念方面的變化,這導致他們在2024年大選時寧願選擇一個他們可能不喜歡但是有變化的特朗普,而不是選擇一個一成不變,虽然比拜登年輕,但是繼續執行拜登政策理念的人。這導致2024年的大選並不能體現出美國選民對特朗普背書,而是對民主黨尤其是對哈里斯的討厭和背棄。

  所以特朗普上台之後,他想當然的把這次大選作為美國選民對他的民粹主義理念或者反建制理念的一種背書。如果他這樣想的話,他應該想想2008年的奧巴馬,當時他也認為這是美國選民對他推行自由主義理念的一種背書,但是很明顯他推行兩年之後就迎來了美國的茶黨政治和2014年中期選舉的大敗。所以特朗普如果真的這麼想,他任命了大量的外來人去推行他的反建制派的政策,接下來他留下的很有可能是一個違背選民意願的執政效果,而不是迎合選民意願的。

  特朗普現在任命的政策團隊大概分為兩種,尤其是在外交政策方面主要分為兩派。因為特朗普喜歡做生意成功的人和拿槍打過仗的人,所以他現在任命的團隊一派是商人幫,一派是軍人幫。

  軍人幫包括在參議院軍事委員會裡面的鲁比奥,曾經拿過槍上過伊拉克戰場、50歲的國家安全事務助理沃爾茲,進入國民警衛隊的海格塞斯,以及當過中情局局長的拉特克里夫,這4個人是軍人幫。軍人幫在對華政策和對外政策上有什麼特點?目前的觀察來看,這些人有兩個明顯特點:第一就是意識形態極強,尤其是白人種族主義或者基督教原教旨主義,他們的意識形態是基於他們的價值觀和理念或者是意識,或者是典型的白人至上主義的意識形態。在他們的概念裡共產主義、伊斯蘭极端主义、法西斯是美國的三大敵人,而美國在歷史上已經擊敗了法西斯,擊敗了伊斯蘭極端主義,接下來他們對華競爭對抗的目標就是擊敗共產主義,證明美國可以再打一場冷戰,這是海格塞斯這些人的第一個論點。第二就是他們認為美國應該理直氣壯地喊出對華冷戰和對華脫鉤。在2023年,耶倫和沙利文發表了對華經濟政策的演講,雙方都提到一個共同的觀點,就是他們不追求和中國的全面脫鉤,衹追求“去風險化”,但是這個觀點遭到了沃爾茲,也就是特朗普現在的國家安全事務助理的抨擊,他認為美國應該理直氣壯地和中國打經濟仗,也就是說部分脫鉤或者部分“去風險化”已經被證明是失敗的。

  特朗普同時也任命了商人幫,商人幫的兩個典型代表,一個是現在特朗普任命的財政部長貝森特,另一個是特朗普現在的商務部長盧特尼克。貝森特其實是反對對中國加徵關稅的,他認為美國對中國加徵關稅會影響美國的強美元政策,因為貝森特支持強美元政策,在特朗普時期他認為強美元政策會導致美國的貿易赤字繼續增加,但是強美元政策長遠來說有利於美國的全球霸權地位,尤其是美元霸權地位,所以他反對加關稅。特朗普的商務部部長盧特尼克支持加關稅,但是儘管支持加關稅,他認為美國應該衹對自己不生產的產品加關稅,而不應該對所有中國的產品加關稅。所以在商人看來,對中國無論是打貿易戰或打官司戰,一要講理性,要注意對美國經濟的負面影響。第二,對中國打關稅戰本身不是目的,而是要逼迫中國回到談判桌上,這是商人幫的一個簡單的思維。

  所以,商人幫和軍人幫在對華思維上有根本的區別。商人幫認為如果要為中國加壓,加壓本身不是目的,而應該達成貿易協定、經濟協議,哪怕是在政治問題上也可以去談判達成協議,但在軍人幫看來,把中國當作下一個蘇聯來對付本身就是一個目的。所以這兩派進入特朗普團隊之後,我猜想他們會像特朗普第一任期一樣各自推行各自的政策,也就是說在對華政策和外交政策議程上,他們會有各自的議程,這種情況下,如果匯總到特朗普那裡很有可能出現衝突,造成白宮內部決策的混亂,這種混亂的結果是怎樣的,我們目前不清楚。

  特朗普現在任命的團隊的第二個特點,就是這幫人是外來者,或者說他們沒有很深的政治勢力,他們不是共和黨競爭派推薦的,而是特朗普自己挑選。和4年前相比,以前特朗普需要坐共和黨這輛車,共和黨給他推薦什麼他就拿去用,但是現在共和黨坐著特朗普的車,特朗普有了自己的團隊及自己的選擇,所以這幫人如果被任命進了特朗普團隊白宮裡面,接下來特朗普在決策方面不會再遭到反駁,很有可能不會再被下屬教育,也不會被下屬矯正他的對華政策,對外政策將更多的基於他的直覺交易思維。但重点是,如果特朗普有交易思維,他上台之後,對外政策會出現兩種模式,第一就是他作為總統統領他身邊的人,推行自己的政策議程。第二是他身邊的人利用特朗普的交易思維去引導和勸說特朗普,表面上是交易思維,但事實上推行的還是美國傳統自由國際主義戰略。他上台之後會用哪種模式,我認為第二種模式會更具可能性。

  結合特朗普第一任期的對台政策來講,在第一任期,特朗普在對台政策上也沒有說過好話,但事實上特朗普任期之內,美國對台軍事援助應該是歷史上最多的,特朗普第一任期時給台灣賣了180億美元軍火,是中美建交以來美國給台灣賣軍火最多的。在他任期之內,特朗普通過了三個支持台灣法也是歷史上最多的,美國歷史上第一位正部級的,也就是衛生部長訪問台灣,美國的助理國務卿訪問台灣,如果不是他下台,美國的駐聯合國代表也要訪問台灣。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事呢?我認為是特朗普受到建制派的影響,特朗普的建制派在特朗普第一任期內會利用中美貿易談判的思維告訴特朗普:如果你想給中國加壓,如果你想在談判中給中國施加更多壓力,你應該更多地打台灣牌,所以這就出現了下面的人控制特朗普的局面。

  上升到接下來的對華關係,我認為,如果我們要處理好中美關係,或者實現中美關係的穩定,要讓特朗普管住下面的人,而不是下面的人引導他、浸潤他。特朗普上台之後,我們應該搞好中美元首外交,尤其是處理好習主席和特朗普的對話管道。對於很多中美問題,我們應該直接找特朗普,並且告訴特朗普:如果中美想達成好的協定,特朗普應該管控住下面的人,尤其是在對台政策或者其他涉及到中國核心和安全領域,盡可能避免特朗普下面的人利用中美談判籌碼或者施壓籌碼的意識,鼓動特朗普破壞中美關係。

  文晶:謝謝孫老師,孫老師講得非常簡明扼要。下面我們有請外交學院國際關係研究所副所長、國際安全研究中心主任凌勝利。

  凌勝利:論特朗普的權勢個性

  特朗普回歸白宮,對於中美關係而言有很多令人擔憂的問題,包括經貿、科技、台灣問題,以及中美在全球領域的合作。美國大選中,關於特朗普為何能大贏的原因分析五花八門,不過最突出的優勢主要有兩點。一是勝在經驗,也就是說和哈里斯相比,特朗普更有經驗,這可以給美國選民更多的安全感;另外一個是勝在經濟,現在美國的經濟民生問題堪憂,包括通脹居高不下,使得選民更傾向於“特朗普搞經濟還是有兩把刷子”。所以,美國大選反映美國選民是務實的,國內經濟問題更多主導美國選民的投票偏好。

  對我們來說,白宮易主對於中美關係有什麼影響?和特朗普第一任期相比,可能我們對他的行為風格會更加瞭解,特朗普也會更加強勢,當前的他是有權有勢有個性。一是有權,無論是總統大選的選票,還是國會選舉,共和黨都是一邊倒的勝利,也就意味著將來特朗普在政策的推行和立法方面可能會更加的順暢,基本很少會遇到國會的阻力。二是有勢,這和特朗普的行為風格有很大關係,他是一個比較專權的人,或者說比較重視權力、不太願意放權的人,而且他對於敢挑戰其權力的人態度非常強硬。這就使得其他人更多會順從而不是冒犯他。其實從美國盟國對特朗普的態度改變可以看得非常明顯。其第一任期時,一些盟國領導人還敢於向特朗普說“不”,表達出與美國不同的意見。不過特朗普的第二任期,其盟國估計對特朗普會更多地配合,至少冒犯的可能性會減少。第三是個性,特朗普的很多想法經常發生變化,他很靈活,有不確定性。所以在中美關係當中,和第一任期相比,他的第二任期有比較大的不同,因為第一任期他沒那麼有權有勢,他還是有一點擔心,就是作為一個政治素人能否處理好國家大事,這也促使他第一任期初期還是任命了一些有專業知識背景、有職業經驗的官員,而這一次他更多的是選擇和他價值觀趨同的人員,而不是考慮專業技能匹配。當然,專業技能也有考慮,如果說兩者之間出現衝突不能兼顧的話,肯定是選擇和他價值觀更趨同的,所以,這就意味著第二任期的政府會更加專權和強勢。

  儘管其政府內部也有不少問題,包括商人幫、軍人幫等可能會有一些分歧。但畢竟特朗普有權有勢有個性,這些問題在短時間內可能都不會成為他的麻煩。因為他和以前的總統不一樣,特朗普並非職業政客出身,所以他可能不會花心思去處理這些複雜的關係,或者說至少不是他的優先任務。

  關於台灣問題,特朗普在第一任期還沒上任前就提出台灣問題可以做交易,當時遭到中方的堅決反對,使其意識到台灣問題是中美關係的前提條件和政治基礎,不是可以隨便交易的籌碼。因而特朗普第一任期時期,雖然對台灣不斷進行軍事援助或軍售,但明面上還是堅持“一中政策”,並未出現軍事危機。到了拜登政府時期,其實是在虛化“一中政策”,實際是加強美台關係,但也儘量避免出現台海危機。現在我們認為,特朗普政府的對台政策目前不確定性可能更大,但是靈活性可能更強。如果從特朗普的第一任期,包括他在2024年大選期間的表態,其實可以發現特朗普對台灣問題是保持模糊態度,既沒有斬釘截鐵地說一定會保衛台灣,也沒有說要放棄台灣,所以台灣在他的政策裡面,主要還是放在中美關係裡面,把它作為交易籌碼,他會拿這個籌碼敲打中國。

  所以我們要警惕,關於“台灣問題是重中之重”的表態是必要的,但實際上跟美方的表態並不是我們解決台灣問題最重要的辦法。因此,一方面,需要表明台灣問題是中美關係的前提和基礎;另一方面要增強中國對台灣問題的自主可控性,增強抗外部干擾能力。可以預計,特朗普肯定會將台灣問題作為籌碼不斷炒作,甚至是激化台灣問題來和中國博弈,但實際上特朗普是個“和平主義者”,不願做賠錢的買賣,所以在台灣問題上爆發軍事衝突,這是特朗普政府無法承受的,而且一旦中美關係完全走到這個情況,美國也會面臨著戰與和的選擇問題。特朗普精明斂財,所以他不願意介入台海軍事衝突。

  如果把台海危機升高到一定程度,就意味著特朗普政府面臨著兌現承諾的信任危機。因此,特朗普一方面會加碼去激發矛盾,但另一方面還是會有一個上限。因為中方已經把這個問題表現得很明顯,而且從佩洛西竄訪台灣以來,我們對台的舉動已經顯示了非常強的意志,包括現在環台灣島的軍事演習,這是促使美國對於介入台灣問題的成本預期的增加。所以,相互都在提高對方的成本,但是出現大的衝突風險的可能性不大。

  所以更需關心的可能還是中美之間的貿易戰等問題。在貿易問題上,特朗普的表態也非常明確,一是對所有的進口的商品加10%的關稅,對中國是要60%,對“操縱匯率”或不使用美元的國家可能要100%,甚至要說取消全部的和中國的貿易,所以其實這個思路和他第一任期非常相似,即談判的籌碼具有多樣性。他希望通過不斷加碼的方式來施壓,然後強迫他的談判對手儘早繳械投降。但問題是如果在前面的一個籌碼達成共識之後,特朗普政府是否能保證後面不會變卦,不會有新的籌碼,所以這是很複雜的。當然,貿易問題也反映很明顯,一些貿易可能很敏感,但是一些普通的民用的消費品可能對於美國來說也沒有什麼,因為即便是加了關稅,買中國東西也還是更便宜,所以美國民眾肯定還會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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