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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評論員合影 |
三、影響
(一)美同盟內在凝聚力恐有所減弱。特朗普開啟第二任期後,一方面美國可能會產生“被捲入”衝突的風險厭惡心理,如朝韓半島、中菲南海,尋求與中俄朝領導人做交易,盟友“被拋棄”的安全焦慮將上升;另一方面,美仍將強調確保盟友分擔安全成本、履行同盟義務,以對盟友的安全承諾為籌碼,同盟關係中呈現“討價還價”,更多表現為圍繞美軍駐留費用分擔的“討價還價”,通過“安全綁架”盟友促使其共同行動。短期來看,受限於安全訴求,盟友或選擇被動跟隨。但長期來看,美國外交政策的不確定性或進一步推動盟友加速追求長期“戰略自主”。日《朝日新聞》社論稱,特的回歸將使以日美同盟為基軸的日外交安全面臨考驗,日政府謀求與特政府建立良好關係固然重要,但需擺脫對美一味追隨依附,而應該通過開展國際協調體現日外交主體性,為緩和美中關係緊張發揮橋梁角色,並與廣大印太國家加強合作,聯手阻止美單邊主義。
(二)美主導的小多邊機制會延續,但可能趨於鬆動。QUAD等機制將更多聚焦安全議題,在氣候變化等治理問題上合作弱化,提供公共產品意願和能力降低。分化為太平洋和印度洋,更多依賴小多邊。
(三)美對“印太”地區軍備投入或加大,對華“一體化威懾”戰略升級。特朗普政府重視軍事上的對華遏壓,可能加快中導、戰略核資產的前沿部署、加快落實核常融合的太平洋威懾倡議、一體化威懾理念,表現得更加激進大膽,並且還會依託日韓的軍工產能,來加快美國在先進導彈、軍艦戰機、常規武器彈藥的生產和前沿部署維護。美日、美韓、美菲等雙邊同盟仍將致力於提高兩軍互通性和快速反應能力,推進指揮和控制系統的一體化。特朗普執政時2018年退出中導條約,美或在中國周邊加快部署中導等更多進攻性武器。美如與俄在烏克蘭危機上達成和解,預計將把大量軍費和武器援助從歐洲撤出,更多部署到“印太”地區,強化在我周邊軍事存在,提升對華“一體化威懾”能力。
(四)對朝政策調整。韓國最擔心的美朝交易,是美國默認朝鮮擁核、以核凍結為前提來進行關係正常化談判。美對韓延伸核威懾承諾鬆動的話,這就可能刺激韓國的自主擁核。《韓民族報》認為,朝鮮可能趁機要求美國承認它的核武地位,如果這樣,韓國的安全環境將面臨更大的風險。
(五)特朗普新政府南海政策變化不大,還會繼續以南海问题制華的政策。特朗普本人對南海興趣不大,第二任期南海不是緊急優先議程,可能主要交給幕僚、顧問和軍方。鲁比奥本人非常關注南海,也非常強硬,立場鮮明,寫過兩篇文章,比如為什麼菲律賓對美國很重要。特朗普第一任期放手後幕僚做了很多事,增加了航行自由行動頻次,加強了美越關係。同盟角度,特朗普有交易性態度,但對南海問題影響不大,尤其對於美菲同盟,不能以成本收益角度分析。菲律賓不可能交保護費,基地建設現在都是美國在投費用,美國也不會收保護費,菲律賓對美國佈局台海有重要意義。菲律賓也在說服對美國重要性,希望影響美國對菲政策。美對在菲基地建設還會繼續投入,也會推進菲提起二次仲裁,幫助菲律賓的輿論戰、法理戰。此外,美軍方將有更多自主權力,衝在前面,海上擦槍走火可能性上升。
(六)地區國家戒備特朗普政府貿易保護主義政策,尋求更加多元產供鏈。中美貿易競爭使得亞太地區國家對地區貿易制度構建“左顧右盼”,希望通過對衝戰略儘量降低風險。儘管自特朗普上屆任期以來,美國對中國的雙邊貿易逆差有所下降,但美國對其他亞洲出口國的貿易逆差卻大幅上升——這意味著美國可能會對其他亞洲出口國進行更嚴格的審查。2023年,韓國對美國的貿易順差達到444億美元,創下紀錄新高。美國是韓國貿易順差的最大來源國。2024年第一季度,中國台灣地區對美出口達到創紀錄的246億美元,同比增長57.9%。2024年1月至9月,越南對美國的貿易順差為900億美元。印度和日本對美國也有貿易順差:日本的貿易順差保持相對穩定,而印度的貿易順差近年來略有增加。高盛在報告中提出“由於特朗普及其潛在內閣把執政重點放在減少雙邊貿易赤字上,因此存在一種風險,即特朗普政府可能會以一種‘打地鼠’的方式(來處理貿易問題)。假如雙邊赤字迅速增長,最終可能會促使美國對更多亞洲經濟體徵收更多關稅”。為緩解高關稅政策帶來的衝擊,地區國家對華貿易合作需求上升,或調整對華政策,並進一步推進產供鏈多元化。部分地區國家或有意願主動強化CPTPP、RCEP等地區多邊經貿合作框架,推動地區經貿合作和一體化。
文晶:謝謝杜老師,我們這個環節各位專家的發言先到這裡,下面進入我們的自由討論補充環節,我先來拋磚引玉一下,我主要研究美國的中東政策。從2023年10月7日以來,中東一直在不斷發生一輪接一輪的衝突。從奧巴馬任期開始,在“亞太再平衡”的政策主張下,美國其實對中東都呈現出戰略收縮的動態。從奧巴馬到特朗普,再到拜登以及現在特朗普的第二任期,這種態勢基本上不會變化。
敘利亞的政权更迭發生之後,特朗普的一個表態非常清晰,他說:“敘利亞現在是一團糟的,他们不是我們的朋友,我們不應該跟他们有任何關係,所以這不是我們該去做的事兒,就讓他們繼續,不要做任何干涉。”所以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在敘利亞問題上,之前更多是俄羅斯和伊朗在發揮作用,美國可能在以前有一些動作。但是我認為,在特朗普第二個任期,至少在敘利亞問題上,特朗普不會允許美國調動更多力量去干涉。在敘利亞的這場衝突中,最大的贏家可能是土耳其和以色列。美以關係在特朗普的第二個任期或會進入下一個蜜月期。
在特朗普1.0任期的時候,無論是亞伯拉罕協議承認耶路撒冷為以色列的首都,還是將美國大使館從特拉維夫搬到耶路撒冷,或是承認了以色列佔領敘利亞戈蘭高地的主權,都算是特朗普政府的作為。亞伯拉罕協議完全是為了在中東給以色列搭建一個小多邊,通過協議的方式讓以色列與這些阿拉伯國家關係正常化。
美沙關係也將進入下一個蜜月期,因為小薩勒曼王储跟特朗普本人的關係非常好。特朗普在中東地區會把以色列和沙特作為兩個重要的同盟支點國家去發展,繼續維持在中東的戰略存在。美國在中東的戰略收縮是一個必然的趨勢,但它要通過跟同盟國家的關係來保持其戰略影響力,同時要減少戰略投入。
但是與拜登不同,特朗普不是一個注重構建同盟國關係的總統,他不搞美國以前傳統的那一套。我很好奇在特朗普2.0時代,他會怎樣去處理這些同盟關係。在之後特朗普的2.0時代,這些小多邊還會繼續存在嗎?後續會是怎樣的一個發展態勢?今後特朗普無論是在亞太、印太還是在中東,將通過怎樣的方式去維護美國的影響?這是我特別關注的問題。
杜蘭:關於台灣問題我補充兩句,我很同意前面幾位老師說的,美國其實是很不想打仗的,美國更擔憂中國在台灣問題上主動採取行動改變一些現狀。美國從去年開始一直在做的就是想穩定住形勢,不希望兩岸形勢被打破,所以美國現在是一個求穩的心態。我认为特朗普也是這樣,他不希望這方面有什麼變化,戰爭更是美國最不希望看到的。
特朗普有一次接受採訪說中美關係是一張大桌子,台灣是其中一個“筆尖”,這說明他也是把台灣問題看成是中美關係中的一部分,或者說是美国對中國大陸的一個籌碼,一個談判的要價。另外台灣對美存在順差,還有芯片的問題,特朗普也會拿這些去跟台灣要價。他本身可能對台灣問題沒有那麼多的瞭解,更多是看他身邊人怎麼去影響他,還有就是看台灣當局本身的反應。
文晶:好的。謝謝各位老師的精彩發言,我們今天上午的議程都完成了,感謝四位老師在百忙之中來支持我們的雙C論壇,也感謝郭秘書長,我們繼續長期合作,今天的會議就到此圓滿結束了。
評論員簡介
宋偉:北京大學國際關係學院博士,日本早稻田大學博士,現任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係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中國人民大學國發院研究員,兼任中國人民大學國家安全研究院副院長、北京高校國際政治研究會副會長、中國國際關係學會常務理事。已經出版專著三部、譯著三部,發表學術論文七十餘篇。
孫冰岩:國際關係學院知識產權與科技安全研究中心副主任、國際政治系講師。北京大學國際關係學院法學博士,曾在賓夕法尼亞大學、波士頓學院訪學。在《現代國際關係》等核心期刊及《人民日報》等主流報刊發文數篇。研究方向為美國政治與外交。
凌勝利:中國外交學院國際關係研究所副所長、教授,兼任外交學院國際安全研究中心主任、北京對外交流與外事管理研究基地研究員。外交學院國際關係專業博士,主要研究領域涉及亞太安全、中美關係、中國外交、大國戰略等。在《世界經濟與政治》《當代亞太》《外交評論》《國際問題研究》《國際政治科學》等刊物發表核心期刊論文60餘篇。編著6部,包含《分而制勝:冷戰時期的美國楔子戰略研究》、《中國特色大國外交》、《中美亞太主導權競爭:大國博弈與地區回應》等,並主持國家社科基金“中美亞太主導權競爭及其影響研究”(2016)“百年變局下的中國外交能力建設”(2021)等國家級、外交部等省部級及以上項目10多項。
杜蘭:中國國際問題研究院亞太研究所副所長、副研究員。研究領域是美國亞太政策、中美關係、中國周邊外交。主要學術論文有“中美競爭背景下的美國對東南亞安全政策”、“羅興亞人危機凸顯美緬關係的深層困境”等,並在光明網、大公網、北京週報、亞太日報等多家媒體上發表過多篇時評文章。
(全文刊載於《中國評論》月刊2025年3月號,總第327期,P136-15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