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評:拜登上台已有3個月,拜登政府的對華政策呈現出哪些特點?未來四年的中美關係可能會呈現什麼樣的狀態?
袁征:現在拜登政府的對華政策還在評估當中,但已能看出基本輪廓。在對華定位上,民主、共和兩黨是有共識的,要對華強硬也是兩黨共識,所以在這一點上拜登政府和特朗普政府沒有本質的差異。
不同的是,特朗普是一個極端的投機主義者,為了達到自己的政治目的不擇手段,所以國內治理得不好,出於選舉的需要,就把所有的責任拋給中國。拜登不太一樣,他認為美國之所以在中美競爭中出現一些問題,不是中國的原因,而是美國自身出了問題,因此要從美國自身做起,是典型的先內而外。但拜登也有不好的傾向,就是他想利用在外部樹立一個敵人,來推動國內的一些施政方案。畢竟,拜登國內施政的壓力山大,兩黨鬥法才剛剛開始。
對外政策不是拜登目前的主要著眼點,主要精力是在美國國內。但在外交領域,拜登政府的一個突出的特點是,把盟友和夥伴放在首要位置,拉攏、緩和與盟友和夥伴之間的關係,結成一個統一陣線,然後來維護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主導的國際體系。中國和俄羅斯問題就成為美國加強同盟和夥伴關係的重要基點和提升凝聚力的工具。在歐洲方向,美國主要是以俄羅斯為靶子,改善跨大西洋關係,增強北約凝聚力;在亞太方向,實際上以中國為靶子,加強美國與地區內盟友的關係,並力圖在印太四國安全機制的基礎上打造“亞太小北約”。不僅如此,在意識形態上,拜登政府一再強調西方價值理念的共同點,這一方面樹立對手,另一方面強化意識形態,都是為了加強與盟友和夥伴的關係,然後鞏固美國為首的國際秩序並壓制中國和俄羅斯。
當然在對華問題上還有一個特點,就是拜登政府不完全一邊倒地都是打壓,也強調了雙方還有合作的領域。這表明拜登的對華政策必須要考慮如何處理競爭與合作之間的關係,這裡面需要一個平衡,合作對於穩定中美關係是非常重要的,尤其是在中美關係陷入低點的時候。
至於未來4年,中美關係可能呈現“扭抱”的狀態,這個關係可能很複雜。在經貿和科技領域表現的尤為突出。
在經貿問題上,儘管拜登不贊成特朗普政府的對華貿易戰,但在貿易逆差、市場准入、知識產權、人民幣匯率、國有企業補貼等問題上態度強硬,不會放棄特朗普政府所強調的對等原則,兩者目標也大體一致。拜登政府甚至會以取消對華產品附加的高額關稅作為條件,要求中國在諸多問題上做出讓步。拜登也會尋求與盟國協調,聯手施壓中國進一步開放市場。我認為美國還會強調對等,試圖讓美國的製造業回歸。但問題在於,高科技產業和高端的製造業回歸美國的可能性是存在的,但中低端回歸難度很大,原因在於美國國內的勞動力太貴,成本會大幅上升,缺少競爭力,所以產業資本不想回去,除非是政府強行干預。但這又和美國尤其共和黨強調的市場經濟和政府少干預是背離的,所以實際做起來會面臨比較大的困難。在雙方的經濟關係上,全球的生產鏈可能會出現新的調整,但不可能完全“脫鈎”。頂多就是對於國家安全利益比較重要的領域,美國可能會出於安全考慮,讓部分產業回歸或變向投資。
在科技方面,可能性比較大的就是“小院高牆”,即美國不是封鎖全部科技領域,只是重點封鎖幾個最先進、最核心的技術,對高端前沿性的科技領域對華實行更為嚴格的封鎖,把對中國的牆高高得壘起來,防止中國彎道超車。如果科技全部脫鈎,就涉及到美國的高科技產業的發展問題。中國是一個很大的市場,如果都退出中國市場,美國企業的損失會很大,而且歐洲、日本等其他發達國家會從中漁利,美國企業一旦失去了這部分市場,在科持續性發展方面的風險就會大幅上升。因此,科技脫鈎的趨勢會比較明顯,但完全脫鈎也很難,拜登政府必須要綜合考慮風險和收益的平衡。
在軍事上,我覺得雙方的博弈會加強。中美之間的軍事合作會非常有限,較量和對抗會上升,主要的合作領域更多限於避免誤判、管控分歧,表現在雙方不發生直接的衝突和軍事對抗。
在外交層面,雙方你來我往,要打擂台。因為拜登政府要回歸多邊和強調要發揮美國的領導作用,就是說無論是從現實主義出發,還是從意識形態的角度,雙方在國際舞台,從全球多邊國際機制,包括WTO、聯合國、WHO等國際組織,再到雙邊,鬥爭和博弈會強化。雙方你來我往,競爭和博弈的表面化難以避免。中美爭奪的焦點地區是在西太地區,也就是中國的周邊地帶,未來雙方的較量和資源的投入在這個區域將更為突出。
就未來的中美關係來講,合作也有,在氣候變化、環境保護,甚至全球經濟的發展政策協調上,然後在軍控不擴散的問題上,主要涉及到朝核問題和伊核問題,甚至包括西太地區的和平與穩定,雙方都會開展“消極性合作”,就是為了不出現問題進行合作。但有時美國同樣會把合作作為壓制中方的一種手段,這就會出現一個非常複雜的狀況,就是雙方即使在合作領域也未必完全一致,也難以完全脫鈎,呈現雙方扭抱在一起的錯綜複雜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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