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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中的曹禺:寫不好認罪檢查

http://www.CRNTT.com   2010-08-29 09:44:37  


 
  傳達室看門人  

  後來,曹禺師由於受到長期折磨,心力交瘁,難以支撐,不得不住進了協和醫院。從醫院出來不久,他被送到首都劇場傳達室,也就是北京人藝傳達室去“看大門”。這是與“關牛棚”不同形式的另一種懲罰。每天管分發報紙、信件,辦理來客登記手續,同時,還要負責打掃整個劇院的大院子。後來,由於日本話劇團要來演出,怕被外賓發現給國外階級敵人提供“反面宣傳材料”,才把曹禺師轉移到史家胡同56號北京人藝家屬宿舍的傳達室去“看大門”,除去在劇場的原有工作,還增加了給家屬傳呼電話和倒垃圾的任務。他頭上戴著一頂藍布舊帽子,脖子上系著一條白毛巾,上身是已經不乾淨的白背心,下身是一條肥大的短褲,臉上樂呵呵的,幹得很投入,很賣力。他整天幹這幹那,跑前跑後,喊來喊去,累得滿頭、滿身大汗淋淋,說什麼也不肯稍微喘上一口氣,休息休息。

  一天,曹禺師在清晨走出家屬宿舍大門掃地的時候,無意中發現東邊一條小胡同口上,站著一位老年婦女。起初他什麼都沒想。第二天他發現那位婦女又來了,還是一動不動站在那里,一直都是面向著自己這邊看個不停。第三天、第四天都是如此。到第五天的時候,曹禺師再也忍耐不住了。他在出門掃地的時候有意放慢了節奏,注意向著那個婦女的方向看去,發現她還在眼睜睜地注視著自己。可惜,由於天剛蒙蒙亮,路燈已滅,自己又是個大近視眼,根本沒看清楚對方的模樣。一天清晨,曹禺師邊掃地邊大膽向那位婦女靠近,越來越近,終於看清楚了:原來是十多年以前由於性格各異、感情不和而離婚的前妻鄭秀女士。實在是太意想不到了。

  曹禺師與鄭秀早在1950年就離婚了,“文革”開始以後,鄭秀一直通過兩個女兒打聽他的消息,心想,也許能與他見上一面。鄭秀覺得此時此刻完全應該出現在前夫的面前,這樣也許會使對方心里多少感到一些安慰和支持。可是,曹禺師心里想的卻是,千萬不要因為自己而拖累他人,也包括鄭秀在內。於是,這時一種感激之情、歉疚之情便油然而生。他多麼想走上前去說上幾句話啊,可是兩條腿無論如何也邁不開步,深怕自己給對方帶來不必要的麻煩;而鄭秀何嘗不想走上去說幾句話、問一聲好呢,可她同樣沒有邁開腳步,深怕自己給對方增加什麼“罪狀”。他們佯裝是面對著陌生人,默默地對視了許久,臉上沒有任何特別的表情。然後,曹禺師急匆匆轉身掃起地來,很快就走進了家屬宿舍大院。鄭秀走進東邊那條小胡同里,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從此以後,鄭秀再也沒有來看過曹禺師。寫到這里,我想起萬方述說老爸的一段話:“他骨子里實在是一個太真誠的人,心里的快活和悲哀像地下的泉水一樣,有一點點壓力就止不住一股股地冒出來。想來那沒有別的原因,那是一種自然現象。想到他的這份天性,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難過極了。”我完全贊成萬方的觀察和理解,甚至連她的“難過”我都表示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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