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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中的周揚:耳朵被打殘 不怪毛澤東

http://www.CRNTT.com   2012-02-26 08:52:37  


 
  我在七機部搞設計工作,自己主管一攤子事,還必須天天上班。那幾天我一下班就騎車去看看。父親的神經很快恢復正常,他很少淡及關押期間所受的折磨,只說耳朵殘廢是專案組人員揪打的。這些審訊者打人很有手段,一巴掌下去,頭“嗡”地一聲,有時人就昏過去了,看不出外傷。他最怕這些人對他幾天幾夜輪番審訊,幾個百瓦大燈泡照在臉上不讓睡覺,逼他承認是叛徒特務,他說,我沒有被捕過怎麼當叛徒?他困得睡著了,人家就擰耳朵扯醒他,以至左耳朵基本被扯掉了,殘留的一半貼住耳孔長死了,變成現在這個模樣。父親談這些事時,態度平靜,好像在講別人的過去。他更關心的是其他老同志們的情況。聽說不少國家領導人、老帥、將軍們遭了很多磨難,有的去世了,有的家破人亡,他很難過,甚至流下了眼淚。他總說:比起他們,我這算不了什麼。媽媽也常說,我們已經不錯了。

  據父親講,這九年他基本上關在一處叫“交通大隊”的地方,只是在最後一個月轉到秦城監獄,監獄中生活管理比較正規,日子反而好過一些。進了正規監獄,他想此生大概就在監獄中度過了,於是擬定了一個學習計劃。還說以前成天忙忙碌碌,沒時間靜下心來好好讀書、好好想想。關押期間他已通讀了馬恩列斯毛全集,也算是九年來一大收益。他還想要一些書,催媽媽趕快去給他找或買。媽媽說,以前的家——東城沙灘孑民堂現在軍管住著,家裡的書庫已讓紅衛兵抄偷搞得亂七八糟,最糟的是,北京師範大學和南開大學的學生都在老師帶領下進去過幾次,挑走了不少有價值的書。而且現在也不可能進去,書店也沒什麼書賣,叫他老實休息幾天吧,別老想著書了。

  父親最驕傲的是,這麼多年來他從未服過安眠藥,從未失眠過。他說:我這個人毛病很多,犯過很多錯誤,可我不反黨不反毛主席,又不是叛徒特務,為什麼睡不著呢?不過,出獄前幾天接到專案組通知後,他在床邊趕了三天,把“檢討書”寫完交上去,在獄中住了最後一夜,這一夜他通宵失眠了。

在萬壽路招待所

  在萬壽路招待所,父母住進辦公樓二層一間大辦公室,足足有30平方米。右邊有一間約8平方米的小房間,大概是原來的資料間或秘書間,通門上著鎖,左邊通著一個廁所。辦公室是50年代兩開的毛玻璃門。大約第2~3天。我發現右邊小間也住上了人,有一位三十來歲的軍人出入。那個年代人們講話都十分小心,我從屋裡看見門外一個站著的人影,顯然是那個隔壁的軍人有意站在那兒傾聽。我不免心生憤怒,就大聲在屋裡嚷:“什麼野狗在偷聽,有種就進來談談吧。”媽媽急得衝我搖手,那人影立刻走開了。第二天媽媽笑著告訴我,隔壁來住的是黃克誠同志,他眼睛瞎了,那個陪著他的可能是警衛員或秘書,可惜沒過幾天他就搬走了。

  這個辦公大樓裡還住著蔣南翔、舒同等人,大院裡住過陳丕顯、帥孟奇、宋任窮、王從吾、周桓、劉景範、馬文瑞、強曉初、卓雄、侯金鏡、郭小川……等等。住在辦公樓裡的在食堂吃飯,到鍋爐房洗澡,那兒有幾排淋浴噴頭,每周男女輪流使用。招待所辦公樓後面還有四座二層小樓,每樓可住兩家,配有獨立的衛生間和廚房。

  開始幾個月父母在食堂吃飯,逢周日我和孩子們去,或有客人來,就一塊上街吃一頓,父親要求不高,還是老湖南的特點,有紅燒肉和辣椒就行。那時沒有現在這麼多吃飯的地方,我們常去的是翠微路商場旁邊的小飯館,偶爾也去新僑飯店樓下打打牙祭。有次在新僑飯店下面碰見幾個京劇界名角,看見父親都跑過來緊緊握著手不放,激動得流眼淚。那時父親尚未“解放”,不好多談,只向他們詢問了幾位名家的情況。對於經歷了十年浩劫的文藝界人士來講,過去的“文藝沙皇”周揚已經快變成慈祥老人了,他們那高興勁我都感到意外。過了不久,原中宣部馬關同志找到一個煤氣罐,我找到一大塊木板作廚案,又備了些鍋碗瓢勺,就在廁所裡搭起一個簡易廚房,有時媽媽自己做做飯,總比食堂可口和便宜一點。

  不久,又解決了洗澡問題。鍋爐房的淋浴室地滑人多,容易出事。後來果然有一位老幹部在那兒滑倒摔傷,不久便去世了。這人也姓周,也是湖南人,1926年的老革命,參加過南昌起義和廣州起義的老同志,就這麼在鍋爐房淋浴室摔死了。父親那時年近七十,動作又笨,媽媽不放心他一人去,就只能打水在廁所兼廚房裡給他擦擦身。後來舒同也住進這個大樓,他那兒的衛生間裡有個澡盆。那澡盆多年不用,塞滿垃圾,臟不忍睹。媽媽和他們去大清理了一番,說足足用了半盒去污粉才擦洗乾淨。之後,我父母、舒同、蔣南翔幾個人輪流到彼處洗澡。用前,我媽擦盆放涼水,他們則從水房各打一兩壺開水兌入。每人每周能洗一次,直到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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