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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永玉憶文革生日:被打224下

http://www.CRNTT.com   2014-12-21 10:24:00  


 
世界不會永遠是這樣

  “文革”很厲害的時候,有兩個外頭來的青年拿皮帶頭打我,我一動不動讓他打,兩個人一起打了224下。那天是我的生日。

  南方周末:你1946年去了香港,為什麼後來要回大陸?

  黃永玉:我認為我很左,是進步的,回來才知道自己落後。我想入不入黨都沒有關係,大家都是左派,回來後才發現分別這麼大。那時候在香港有朋友啟發我讓我入黨,問我有什麼要求,我不懂,我以為他要讓我加薪、提級,我說你不要客氣。以後懂事的時候想入,又不要你了。

  南方周末:一直有個說法是,沈從文給你寫信,召喚你回大陸,所以你回來了。

  黃永玉:他不召喚我,我也會回來,因為我是中華全國木刻協會的常務理事,是沒有辦法才到香港的,香港又不是什麼好地方。有一個國家、有一個新的社會,這麼平等、這麼自由、能夠有好發展,怎麼不回來呢?

  南方周末:回來後有過失望嗎?

  黃永玉:沒有的,那個時候我看到警察都握手,看到三輪車都高興,在天安門第一次參加國慶遊行,看到了毛主席,我們跟著文藝大軍,眼淚流得路都看不見。從來沒有考慮有什麼失望不失望,為什麼呢?我們腦子裡面裝的東西原來就不多,現在又看到每一個人都這麼平等、這麼樸素。

  不叫做失望,就是慢慢發現有一點問題。比如說,我尊敬的一些前輩、好朋友,怎麼都變右派了?我了解他們,一起反對國民黨、一起鬥爭的,甚至有的人不怕犧牲生命的,有些人還是老共產黨員。就有點懷疑,但是(覺得)一定有我們不懂得的道理在裡面,是我們自己無知。

  我自己的工作很認真,學校也對我挺看重,我也不是延安來的美術老幹部,也不是徐悲鴻培養的學生,我一個人到了美術學院,80%的留學生都讓我教。

  當然我還有很多毛病,喜歡聽外國音樂、鼓勵學生看外國文學、看外國繪畫,也養狗、打獵,禮拜六帶個帳篷出去露營,這是資產階級作風,所以要檢查。每一個運動來了要檢查,不就是認錯嘛,運動過去了不還是老樣子嘛。批判我的人、提意見的人也跟我一起玩,聽我講音樂、講文學,還跟著我出去打獵。因為本身其實的確不是個事。你說是不是?

  南方周末:你那時主要是不理解?

  黃永玉:“文化大革命”開始時,我都不太清楚怎麼回事。文學界、美術界、音樂界、戲劇界,上千人,都集中到西郊的社會主義學院去,馬思聰、夏衍、田漢……都在裡面,然後回原單位接受批判,那個時候都不懂。

  “文革”很厲害的時候,有兩個外頭來的青年拿皮帶頭打我,我一動不動讓他打,兩個人一起打了224下。那天是我的生日。我回去衣服都被血粘住了,我愛人拿熱布給我敷,哭起來了。她說當時有人叫你不要回來,你都不會相信的。我說不要這麼說,世界不會永遠是這樣的。不是說我有一個具體的信心,人類生活的規律不會是這樣的,怎麼會永遠這樣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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