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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適“回家”與文化和解

http://www.CRNTT.com   2010-05-17 12:11:52  


 

  上世紀八十年代後,強加在人們心靈的外在禁錮逐漸放鬆,人們很自然地尋找能夠饜足饑渴心靈的思想、學術、文化產品。學界目光先是轉向五六十年代,隨後轉向國外時髦,最後才聚焦於二十世紀上半期。九十年代以來,學術、思想、文化界最為重要的現象,恐怕就是“民國學術”重新進入大陸學術場域。

  最早,胡適、錢鐘書、陳寅恪、周作人、張中行(601988,股吧)、季羨林、張愛玲等人開始流行,他們都是民國的“孤兒”和“遺腹子”。從他們的文字、思想、學術中,人們發現了一個既熟悉又有點陌生,因而充滿誘惑力的世界。這些文化人物已經成為流行明星。陳寅恪、錢穆先生的著作被成套印刷,廣泛售賣。連帶著,在海外或港台接續了這個傳統的牟宗三、唐君毅的第三期儒學,餘英時、林毓生的史學,也成為大陸思想、學術界仰賴的權威。大量不那麼有名但同樣重要的著述,也登上學者書桌。劉夢溪先生主編、河北教育出版社出版了《中國現代學術經典》叢書,上海書店更是影印出版了上千種民國學術著作。近幾年來,數家出版社甚至把民國學術經典當作通俗讀物推出。

  隨著這些人物與著作的重新發現與廣泛浸灌,當代大陸學界以及具有一定文化意識的普通民衆,初步接上了上世紀二三十年代形成的現代思想、學術與文化傳統。胡適先生對當代中國政治思想、文化的影響自不用說,發源於二十世紀上半期的新儒家,在思想、哲學領域已成為主流範式,人們已經普遍承認梁漱溟、熊十力乃是二十世紀中國最傑出的哲學家;費孝通提出的差序格局概念已被當作解釋中國鄉村社會秩序的基本範式,等等。今日中國較為可觀的思想、學術,通常扎根於兩個源頭,要麼是西方,要麼是民國。相對來說,扎根於後者的思想、學術更為健全,因為這個傳統本身已把現代與中國融於一體。

  不過,現代學術的回歸,如同胡適的回家一樣,依然面臨著某些看不見但頑固的阻力。比如,今日學術界已可自如對接民國學術傳統,如數自家珍寶,不過,這些傑出的思想、學術文化卻無法進入面向學生、普通民衆的教育體系中。由此,在當今人文社會研究圈與大衆文化圈之間,形成相當嚴重的隔閡,雙方的話語體系甚至也不相同。這種現象是史上罕見的,而結構上的隔閡正是歷史性隔閡造成的。

  該是克服思想、學術、文化之歷史性隔閡的時候了。當代中國思想、學術當然應當從現代思想、學術中來,在後者的基礎上生發,此乃事物之自然。不管基於何種理由,都不能截斷時間之流。刻意截斷的結果是,人們喪失了關於自身的完整記憶,而無從找到安身立命之所。具體到思想學術領域,刻意遺忘、遮蔽二十世紀上半期學統的結果是,二十世紀五十年代的思想、學術被迫從頭開始;八十年代後,又從頭開始。如此反複,實乃國人智力、創造性的大浪費,且難免種種精神分裂症狀的糾纏。

  人人都期待今日中國實現文化複興,文化複興的前提是思想、學術具備高度創造性。但是,任何創造都不可能憑空進行,而須有其根基、出發點、範式、傳統。那麼,當代中國思想、學術創造的出發點在哪兒?今人既無由體認古典,照抄西方又未免無聊,唯一的立足點就是二十世紀上半期形成的現代中國思想學術傳統,已融匯中體西學的新學統。為此,學者及學術領導人士,當打破橫亘在心頭的理念和歷史糾結,實現文化和解。胡適應當回家,陳寅恪、錢穆、餘英時都應當堂堂正正地回家;反過來,通過體認他們,我們也能找到家。

  (作者系北京學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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