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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漢迷局:權錢交易涉黑都只是冰山一角

http://www.CRNTT.com   2014-05-14 12:30:32  


 
  在礦改背後

  沈支鐵是甘洛縣的老縣長。雖然已經年過七十,仍然精神矍鑠,頭腦清晰,兩道濃眉烏黑飛揚,非常有氣勢。在當地人口中,這個奴隸出身的彝族漢子有著極其聰明的頭腦和百折不撓的性格。他是最早推動甘洛縣開發礦產的人。1983年,他從縣公安局局長調到政府當縣長,面臨的第一個問題就是財政危機。當時甘洛縣僅靠農業,一年財政收入205萬元,國家補貼960萬元,但各項支出需要1300多萬元,想搞公路、水電、城鎮基本建設都沒錢。“當時就想找錢是主要的,其他都是次要的。”沈支鐵對本刊記者回憶,“一開始想砍樹賣,但覺得不是長久之計,後來有人告訴我山上有礦,已經有私人在挖礦。我去看了看,是從山頂的平面上往里掏洞,只能挖幾百噸。我覺得這樣小打小鬧不行,但政府、集體都沒錢。於是我帶著7個人去北京,找中央民委主任。他給了我20萬元,讓我再去找五礦集團。五礦當時不接待我們,說只對省城,不對縣城。後來再打聽,英國有一個冶煉廠在北京設了辦事處。它願意跟我們合作,說它出資金技術,負責產品銷售,我們只提供資源和地方上的手續。”看起來這是個不錯的協議,但當時產品出口必須要經五礦,沈支鐵只好再去找五礦,仍然吃了閉門羹,“五礦集團說,只有四川省進出口公司才有權利跟他們談”。

  就這樣在北京來來回回跑了一個月,一無所獲的沈支鐵回到甘洛,“決定還是像毛主席說的自力更生,自己想辦法”。甘洛縣政府於是出了一個文件:除了縣長、縣委書記沒資格,其他不管任何身份的人,都可以引進資金、技術、人才來開礦。外地來開礦的,優惠礦產品40%——挖出100噸,60%統一收到縣的礦業公司,剩下的40%歸開礦者。為了鼓勵開礦,還要求三天辦證——開採證、稅務登記、工商營業執照必須在三天內幫開礦者辦下來,超過三天就要局長免職。

  經過這樣的動員,有來自15個省市自治區的1萬多人來甘洛投資開礦,光拉礦的馬車就有500多輛。“大街上人來人往,熱鬧得很,鋪子也通宵達旦地做生意。”但沈支鐵的目標不止於此,“賣原礦相當於給人當奴隸,我們還要搞冶煉”。同樣在他膽大包天的步調下,甘洛縣迅速建起了16個冶煉廠、18個洗選廠、4個電解廠,產品價格由原礦的每噸1000多元,增加到精加工品的每噸七八千元。“收稅就可以收四次。”沈支鐵頗為自豪地說。

  甘洛於是一躍成為全州最富有的縣城。但好景不長,完整產業鏈的後果是當地嚴重的環境污染。當地人告訴本刊記者,當年礦山中間的甘洛河水是黑色的。而礦山財富滋養出的貪欲也越來越膨脹,讓礦山的管理開始越來越混亂。一位曾經在當地開礦的礦主告訴本刊記者,原來采礦需要省地礦局發的開採證。但到2000年以後,誰給縣里地礦局交錢,就能獲得開礦的資格,礦區的井洞由原來的200多個迅速增加到300多個。“大家都在打洞,打串洞滲水,2003年出了‘10•11’礦難,死了8個人。”

  這是甘洛礦改的由頭。2004年,四川省成立“甘洛礦業秩序整治工作督導組”,省委副書記兼省紀委書記李崇禧擔任督導組組長。對甘洛的五大礦區進行整頓。政府要收回礦產資源重新拍賣。已有的井洞設備、機器、水管等等,按器物40%的折價還給老板。“我兩個礦洞總投資800多萬元,最後返還了不到30萬元。”這位礦主對本刊記者說。他記得在簽字離場那一天,縣里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山上和公路上都有架著機槍,武警端著衝鋒槍維持秩序。大大小小幾百個礦的礦主戴上鋼盔,穿著進洞作業的工作服,排隊簽字離場。現場錄像在甘洛電視台全天24小時輪番播出。

  “我們最不服的是,政府整頓礦山秩序,但經濟損失由我們民營企業承擔。這樣的礦改是違反行政處罰法的。按照行政處罰法的規定,一次性沒收2000元以上或吊銷營業執照,如沒有履行告知義務,沒有舉行聽證,其處罰沒收是違法的、無效的。甘洛礦改整頓一次性沒收4億多元的資產,吊銷300多個營業執照,既沒有舉行聽證,還不准業主申辯。”這位礦主對本刊記者說。他和一些當年的礦主至今仍在申訴,要求退還當初被沒收的財產。沈支鐵也告訴本刊記者,礦改讓很多礦主血本無歸。他知道損失最大的是當地一個民營老板,損失2000多萬元。

  而劉漢和堂兄就在這一片狼藉的時機入局。2004年6月9日,甘洛6個鉛鋅礦探礦采礦權在西昌邛海賓館拍賣,其中埃岱礦區創下了單宗拍賣的最高價——以1.01億元為宏達集團購得。宏達集團的董事長是劉漢的堂兄劉滄龍。兩人在生意上多次聯手,相互參股,劉漢曾是宏達集團的第二大股東。

  雖然成交價1.01億元超過拍賣起始價近7倍,但在開礦者的眼里,這仍然是筆太划算的交易。“采礦就像賭博,有的買下采礦權,但可能一直探不到礦,每天就消耗成本沒有產出。但甘洛拍賣的五大礦區全部都打到礦了,他們只需要開採,相當於直接從保險(放心保)櫃里取錢。”這位原來的礦主說。而且,據一位知情人告訴本刊記者,拍下礦權後,宏達也沒有支付價款,進入開採後才陸續付款,直到2009年宏達又把礦轉手給別人,還剩一部分錢沒有付完。這拿與轉之間,劉漢與他堂兄又完成了一道資本積累。

  那礦改又給甘洛留下了什麼呢?2014年4月,本刊記者來到了甘洛埃岱礦區。時近黃昏,因為采礦而修起的埃岱大橋上沒什麼車輛行人,橋下渾黃的河水嘩嘩奔流,更顯得兩側的礦山寂靜冷清。山上還竪立著破了窗玻璃、無人居住的小房子,垮掉半邊牆的礦洞口,被封住的斷頭路……自2004年礦改後,大部分冶煉和電解廠被取締,幾百個礦井被壟斷在了宏達、豫光、株治等大集團手中。2007年,省里一位幹部去甘洛考察,發現“當地財政從這些集團上繳的稅收只有5億元(原來允許開採時是數十億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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