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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漢迷局:權錢交易涉黑都只是冰山一角

http://www.CRNTT.com   2014-05-14 12:30:32  


 
  但拆遷仍然如期進行。拆遷動員大會結束後半個月的一天中午,一輛藍色的小卡車拉來一車拆遷人員,斷了村里的水電。村民們不得不搬出老房子,去通了水電但沒有建好房子的安置區,搭起簡易窩棚開始自建房。不管從程序還是實際獲得補償上,小島村民們都成了犧牲者。因此,當漢龍集團拿著與政府簽訂的土地出讓協議,來開發這片土地時,他們首先面對的就是村民們的敵意。村民們給這些外來者製造了各種麻煩:偷走苗圃的水管,在小島公司承建的河堤上挖砂石去賣,攔住小島公司運送材料的施工車輛收過路費……

  漢龍集團則以更堅決,更有暴力意味的強硬手段來回應。小島項目的負責人叫孫曉東。他是劉漢的第一任司機,從劉漢炒期貨時就追隨左右。據見過他的村民向本刊記者描述,孫曉東身邊有兩個保鏢,穿一身深藍色西服,手伸在前胸衣服里,做出隨時防禦攻擊的姿態。孫曉東的哥哥孫華君是廣漢市的一個著名“操哥”——1993年劉維拿著鋼珠槍衝向民警時,他也跟隨其中。他曾在廣漢出租車行做事,帶一批出租車公司的人加入小島公司,成為保安隊伍的主要人員。他們像在廣漢搶占街頭地盤一樣,用暴力護衛著公司財產。這支隊伍在小島村與村民們衝突不斷,製造的傷人事件和命案都成為此次指控劉漢涉黑的一部分罪證。

  一位保安隊的成員在庭上說:“記得剛到小島公司當保安的第一天,公司的領導就告訴我們:‘你們在這裡上班,如果出去打架,不要怕,打贏了,可以回來炫耀,打輸了的話,就悶在心里,不要說出來,否則你哪裡來的就回哪裡去。在外面打架被抓了,一定記得不要說自己是漢龍的就行了,公司會管你。’聽了這話讓我覺得漢龍集團太厲害了,這種話都能說出來,一定很有勢力。這才有了我以後的無法無天,心中只有漢龍集團,沒有法律,沒有國家。只要為漢龍集團做事。”

  1998年小島村民熊偉被殺是衝突惡化的表現——這是起訴書提到的9宗命案之一。熊偉在綿陽凱旋酒廊被有宿怨的小島公司保安刺死,凶手一直沒有歸案。甚至這起命案在當時少有人知道。採訪中,當地官員、綿陽市民,甚至一些接近小島花園項目的人都稱不知道。劉漢也聲稱沒聽說過熊偉案,“是到了北京(被抓捕後)才知道有這個人”。

  但在小島村,這樁被掩蓋下來的命案讓村民們的敵意持續發酵。隨著時間推移,物價逐年上漲。根據2009年綿陽市政府的一份文件,普通城鎮居民的最低生活保障標準已調整為210元/月,小島村民時至今日仍然領取著1996年允諾的每個月100多元的補貼。2010年,小島地產項目第四期啟動後,村民與開發商又爆發了激烈衝突,村民們拍下的衝突場面血跡斑斑,小島的路面上一片狼藉,滿是磚頭泥瓦的碎片。

  除了這些充滿暴力和仇恨的畫面外,村民的手機里還有一張很美麗川西田園風光——小島上種滿了蔬菜瓜果,沿著江邊劃出一道黃綠相間的優美弧線,這是他們近年來奔波於各政府部門,討要說法時拍下的。“我在一個規劃方案上看到我們村子開發前的照片,我想我們原來的家是這樣的,就拍下來做個紀念。”這位年輕的村民對本刊記者說。劉漢被捕後,他和村委會的幾名成員醞釀著跟政府談判,從小島建設公司手中收回尚未開發的1000多畝土地。但經過多年的對抗,失望和憤怒讓村莊內部也已四分五裂,村民們已經很難回到那幅平靜美麗的畫面中了。

  自我翻新

  當1998年小島村熊偉的命案發生時,劉漢的自我翻新卻漸入佳境。首先,他不再是個單純買空賣空的投機客。他在綿陽成立了漢龍集團,這意味著實業開始上了軌道。他在資本市場上的生意也跟上了大勢。1997年,國家整頓期貨業。很多期貨交易所被關停,剩下的因為客戶量大減也難以為繼,紛紛另尋出路。四川期貨聯合交易所申請轉為證券交易所,並進行股改,劉漢通過他的關係網,使得漢龍集團成為股東之一。這意味著他在自己熟悉的資本運作上仍有一席之地。更重要的是,1999年——就在家鄉官員對他黑社會的評價尚未消除前,他因為在綿陽政府的關係,因其在“企業界和公益界的突出表現”,成為四川省政協委員。

  在劉漢被公訴後,一位曾近距離接觸過劉漢的政協委員在博客里回憶了這唯一一次見面。他看到的劉漢,已經與廣漢的老同學們講述的劉漢有很大不同。“那是1999年冬天,四川省政協第八屆二次會議在成都金牛賓館隆重召開。午餐後參會的委員們都回客房休息了。我懶洋洋地睡在205號客房靠窗戶的一張床上,閉目養神。金牛賓館一片寧靜,冬日的陽光透過薄薄的白色窗簾擠了進來,讓人感到絲絲溫暖。靠近客房門的那張床空著,我從委員住宿名單上知道與己同住的委員是一知名企業家,他的名字叫劉漢。過道里傳來雜亂的腳步聲,房門開了,一披著風衣的男子在幾名身著黑色西服、眼戴墨鏡的光頭大漢的簇擁下進入房間,我連忙起身打招呼:‘先生是劉總吧?’該男子微微點頭,並不說話,劉總看起來30多歲,身高1.8米左右,眉頭緊鎖,面容憔悴,兩眼炯炯有神,目光有點瘮人。劉總在隨從的服侍下躺在了床上,我開始和他套近乎,但劉總好像並不願意與我溝通,我問一句,他答一句,交流不順暢,談話很困難、很痛苦、很尷尬。話不投機一句多,我知趣地閉上了嘴,側身睡了。迷糊了一會兒,我猛然發現隨劉總進屋的兩個光頭兒並沒離開,他們筆直地站在劉總的床前,雙手抱胸,兩眼望著天花板。我心里有點不高興了:‘劉總,能不能讓你的這兩位兄弟走了嘛?’劉總稍稍猶豫了一下,手一揮,兩個光頭兒離開了。‘劉總,這麼凶險嗦,人身安全都得不到保障?’劉總一聲長嘆:‘唉,人在江湖,不能不防。’‘劉總,沒事,我們住在金牛賓館,有武警在為我們站崗放哨呢,你放心休息一下吧。’劉總再也不吭聲了,整個房間安靜得有點嚇人。我下床穿好衣服,輕聲輕腳地離開了。”

  劉漢此時表現出的寡言和過分謹慎,與他在兩年前經歷過的一次暗殺事件有關。自從與袁寶璟在期貨對戰上結怨後,袁寶璟的手下汪興派來殺手,在廣漢最好的西苑賓館外,用小口徑手槍朝劉漢的汽車開了兩槍,一槍擊中汽車尾部。劉漢並未受傷,但這突如其來、不知方向的暗殺,讓他頗為受驚。一位曾經很熟悉他的老同學告訴本刊記者,槍殺事件對劉漢高調的個性有很大影響。他自此很少在廣漢出現,即便出來吃飯也要先清場。“我們的同學會邀請他,他會買單,但是從來不參加。”

  雖然劉漢帶著保鏢參會的做派,與一般的政協委員頗為不同,但政協委員這一政治身份仍然是對劉漢原來的“涉黑”傳言最好的清洗。到2001年,在當年並不接納他的德陽,劉漢的名聲也有所轉變。一位德陽的官員向本刊記者回憶:“大概是2001年左右,新的市委領導到任,去了之後在大會上就說,劉漢掙的錢有什麼不光明正大的?德陽有很多人對他說三道四,弄得人家到外面投資,不在德陽投資了。”這番話或許標誌著德陽官場對劉漢的認識開始改變。就在這一年,他通過入主金路集團,獲得了回到德陽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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